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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生缘(出书版)(9)

小安子心下叹息。微微作揖,告辞面去。

独留一人僵如寒冰,心碎无痕。

——

“皇帝哥哥,我们去哪儿玩?”

玄珺搂着李麒的脖子,兴高采烈地问。忽然,李麒将玄珺放下,玄珺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你们几个将珺王爷送回凝霁轩。不得有误!”

“是。”几个小太监应道。

“皇帝哥哥?”玄珺慌忙抓住李麒的衣袖:“珺儿知道皇帝哥哥很忙,珺儿不吵皇帝哥哥,不要不理珺儿,皇帝哥哥……”

拼命的想令李麒软下心来,多日不见,玄珺已隐隐觉得哪里出了差错。而此时李麒的忽然转变,仍令小小的孩子措手不及。

“朕很忙。”

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刻意不去看那楚楚可怜的目光,李麒背着手转过头去。

“为什么不理珺儿?皇帝哥哥!”

李麒皱着眉头一摆手,小太监忙抱起玄珺。

“不要!放开我!我还有话要说!”

“玄珺!朕说过不要考验朕的耐性!”

小小的躯体一僵,有多久了……?皇帝哥哥没有直呼过自己的名字?“珺儿”一直是皇帝哥哥对自己最亲昵的称呼……

小太监见玄珺不再挣扎,更见皇上龙颜不悦,忙欲离开。

“啊!”

一声痛叫,李麒回头一看,竟是玄珺狠狠咬向那个小太监的耳朵!如此用力,如此之狠!

红色血水顺着那稚童的口缓缓流下,而那清澈的星眸竟带着如此不甘的恨意,目不转睛,紧紧逼视着李麒。

李麒心下一痛……

不……不要这样看着朕……

“混帐!你还向朕示威不成!”

“王爷!”

一声轻呼,小安子忙将玄珺从那个倒楣的小太监身上抱过来。玄珺松开沾满鲜血的口,被小安子抱在怀中拼命安抚,却独独没有将目光从李麒的身上离开。

“不要看朕……不要看……”

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朕……

李麒一个急步上前,用手狠狠的捂住玄珺的双眼,玄珺的挣抱丝毫不起作用。毫不理会那双小手在自己手上留下斑斑血痕,只是一味地捂住那双眸子。那一直看着自己,追着自己,带着清透笑意的眸子……

“皇上,您这样会吓着珺王爷的。”

小安子担忧的看着同样失控的两人,怎么会……小小的一句话,怎会形成如此局面?

“闭上你的眼腈!如果再敢看朕!朕就挖了你的双眼!”

一语既出,所有人都愣了,连李麒自己也愣了。

好毒的一句话,竟然如此轻易的对自己百般怜爱的孩子说出来……

帝王,果然无情吗?

玄珺的小手轻轻放下,环住了小安子的脖子,没再反抗。然后,湿湿的液体从李麒的手掌心缓缓滚落……

“皇上,奴才这就送珺王爷回凝霁轩。”

小安子见势,忙道。不待李麒答话,小安子便忙抱着玄珺离开。

不管怎样,必须先带王爷离开……

没有理会小安子的离去,李麒只是怔怔地看着掌心那份微热。

珺儿……哭了……

那个天生惹人怜爱的珺儿,似乎一到动情处就会溢满泪水,却从未流下来过。记忆中,有过一次,是初次见面为那群下人求饶之时,还有过…次,是为朕杀了一名小太监而哭。后来一次,是因朕遇刺而哭。而这一次,他是为谁而哭……?

捧在手心呵护的瓷娃娃,竟由朕亲手捧碎吗?

常听人说心如刀割,呵,果然,痛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眼眶中出现了久违的东西,慌得李麒忙抬起头,看向那朦胧的天。

不要流下来……朕是皇帝……不能哭……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不能……

不能啊……

——

“珺王爷?”

感觉到枕在自己肩头的孩子似乎过于安静,安子有点不放心的唤了一声。

“小安子哥哥,皇帝哥哥为什么生珺儿的气?珺儿做错了什么吗?”有气无力的问道。

小安子轻叹一口气。这其中的深义,该如何解释给他听?

“珺王爷,奴才真不知该从何讲起……比如说,刚才珺王爷唤奴才为‘小安子哥哥’就犯了皇上的大忌。王爷您生性纯朴,把咱们这些下人与那些王孙贵族一视同仁,是奴才们的福气,但是,您想,您唤皇上为‘哥哥’,如果再唤了咱们这群下人为‘哥哥’,岂不是说皇上跟咱们成了一类人?这怎么使得?皇上可是,九五之尊,与奴才是天地之别。别说在这宫里,就是这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与皇上相提并论?您一句‘小安子哥哥’,说不定就会要了小安子的命啊……”

“我不懂……”

小安子苦思了一下:

“奴才的意思就是,一句话,如果犯了皇上的忌。那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朝中重臣,都会为此惹祸上身……”

“那珺儿说过什么犯了皇帝哥哥忌讳的话吗?”玄珺果然睿智,立刻听出了小安子的暗示。

“王爷,可还记得您问过皇上,如果向他要他最宝贝的东西他是否会给?”

玄珺支起身子,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朦胧中好像记得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只是小孩子心性,脱口而出,却未入心。

“那是皇帝哥哥的忌讳?”

“皇上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自然是这社稷,是这江山。可这些东西只能是皇上的,不可能跟任何人分的。”

“我没有想要这些呀!”

“可是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想要他的江山啊……皇上也知王爷并无此意,只是心中介怀再所难免……”

玄珺忽然闷闷的哼了一声,扑进小安子的怀中,轻轻呜咽着。

小安子心下不忍,忙安抚道:“可是皇上仍然很紧张珺王爷的。您看刚刚皇上一见您跟陈将军在一块,就将您带走,可见,皇上对您的宠爱,已到不愿跟别人分享的地步了……”

小安子忽然想咬自己的舌头一下,真是!大道理好讲,这哄孩子嘛……哎……

“你是说皇帝哥哥不高兴我跟别人一起玩吗?”

“……这……”皇上的意思是这样,可自己该怎么解释呢?

“那如果我不跟别人玩了,皇帝哥哥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了?”

“啊?”好像有点曲解了……在小孩子世界里,似乎没有不可原谅的事吧?

“小安子,谢谢你,我会跟皇帝哥哥道歉的。”

小安子有点惊愕地看着玄珺,刚刚还哭得好似泪人,转眼间,那双明眸又彰显逸人光彩。不由得摇首,脸上露出一丝爱怜的笑意。

——

红际入皇城,初日照阙宫。

未及寒宫雪,万籁此俱生。

依然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宫人们早早开始忙碌于自己的职务。平淡的早朝,皇上心不在焉,刑部尚书神色凝重,在一种令人说不出的窒息感压迫下的朝臣,结束了早朝。

“玄大人。”早就候在殿外的王公公一见玄涤,立刻走到玄涤身旁,说道:“太后要奴才提醒玄大人勿忘正午之约。”

“太后说笑了,微臣岂敢。”

玄涤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王公公看着那丝蕴含深意的俊美笑容,不由一愣。玄涤转过身,慢步离去,只是,脚步有些沉重……

——

那日的正午,似乎来得格外急促。

玄涤在婢女的引领下,缓步走向折带朱栏桥那端的清冰亭。亭中伫立的,正是风华绝代的当朝太后。

“玄大人,哀家可是久等了。”

“太后恕罪。”

一人见过礼,分别坐于青岗石桌两端,太后亲自为玄涤斟酒,玄涤忙起身站立。

“这是西域进贡的‘旎醉香’,是以十种珍果酿制百年而成,其香浓而不郁,其味醇而不烈,哀家知你不胜酒力。以此果酒聊表寸心。”

玄涤拿起琮黄琥珀杯,细倒品着:“果然是佳酿……”

太后轻笑道:“你不问问哀家为何知道你不胜酒力,又为何会知你喜好果酒?要知道,哀家进宫前。你还只是个不会喝酒的孩子……”

玄涤一怔,随即面不改色的说:“太后体恤下臣,自然会了解一些下臣的喜好。”

太后笑的娇艳无双:“哟,玄大人折煞哀家了,想当年,先帝亲手为玄大人精心酿造极品果酒可被当朝传为一段佳话呢,连哀家都无缘品尝。”

玄涤淡淡道:“蒙先帝恩泽,玄涤感激不尽。”

“是呀,不过玄大人是如何感恩呢?”太后慢慢敛起笑容,风眸直直的盯在玄涤脸上。

玄涤的脸色微变,久久,轻叹一口气:“往事已矣,如今太后大权在握,何苦再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哟,玄大人说得轻巧,想来那夜夜独守空阁的不是玄大人,自然说得轻松……”

玄涤缓缓起身:“太后到底想如何?若想要玄某性命。尽管拿去。”

太后慢慢绽开一个如花笑靥:“慢慢来,哀家不急……”

玄涤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脚下如绵,几乎站立不稳。一双大手用力扶住了自己,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梦销魂”。”

玄涤惊住,“梦销魂”,后宫秽乱的催情剂,为何太后要给自己喂服这种药物?当他回头看到扶住他的人时,却惊得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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