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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魔(112)+番外

“三剑。”叶白也下了马,看一眼秦楼月,他难得说多一句,“你退步了。”

秦楼月不以为意:“你若也像我一样,日日都有处理不完的事物操心,不出一年,你也要退步。”

“当初呢?”

“嗯?”

“当初你也是天下宫宫主。”叶白淡淡说。他说的是自己还在秦楼月身旁的时候。

秦楼月怔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叶白亦不再说话,只跟秦楼月一起向前。

林间山路陡峭,但对两个当世高手来说,山路还是平地,也没有什么差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已经先后攀过山峰,来到山腰的另一面。

山势已趋平缓,水声隐约自林间传出。

秦楼月停下脚步,略略看过面前树林:“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日,也好——”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给追着我的那些人反应的时机。”

叶白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

秦楼月也没想得到回应,他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自己面前从树上散乱垂下的藤蔓,一边抽出剑柄拨开了,一边又说,“至于当初……既然已经是‘当初’了,又怎么能一成不变呢?”

他笑起来:“叶白死了,其他的一些人也走了,总是——”

“总是什么?”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秦楼月的神色忽而变得古怪。

这时声音的主人自林间转出,衣衫厚重,面带病容,正是曾跟在闻人卓尔身旁的李书言。

似乎已在这里等了许久,李书言的发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他先看向叶白,微笑地道了一声“寻公子”之后,才让目光落在秦楼月脸上。

他看着他,慢慢张口,咳笑一声:

“宫主,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第99章 前事竟(十七)

内容因修改删除,不影响前后文。

第100章 前事竟(十八)

南山山腰处,叶白秦楼月和李书言三人正围坐交谈。不过说是交谈,真正说话的,其实也只有李书言一人。

并且好巧不巧,他说的话题正是叶白——当初还在秦楼月身旁的叶白。

“……当年也是这般,叶大人和宫主在一起,同进同退,双剑想和,所向披靡。途径之处摧枯拉朽,直入无人之境。”

叶白靠着树干,闭目休息。

秦楼月轻轻咳了一声。

李书言仿若未觉,自顾自拿起树枝在湿润的土壤上写画,左边是一个叛,右边却是秦楼月的秦:“当时中州势力已定,天下宫草创,扩张太快,名字又取得这样霸气,宫主一定忘不了天下宫创立第一年的中秋节吧?中州的其他门派毫无征兆群起攻之,不到一个时辰,天下宫节节败退,只差退守城中总部。好在八月十五,月圆人圆,叶大人及时赶到,一夜间连杀十三门派十三高手,杀得他们心胆俱丧,才让天下宫转危为安,再顺利接受中州,一跃成为江湖中一流门派。只可惜——”

“够了。”秦楼月终于出声,他脸上不再带着微笑,“叶白已经死了十来年了,这些事情不必再说。”

叶白本来一直闭目养神,但这一句过后,他忽而睁眼,目光掠过秦楼月,又长身而起,向外走去。

李书言一时没有说话,他看着叶白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手中树枝在“叛”和“秦”中间偏下的位置涂画,“是没错,他已经死了……”

秦楼月突然笑起来,又轻又冷:“我不管你来干什么。李书言,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晋升的,现在你觉得这种事情很光彩?”

“我当然没有忘记,宫主。”李书言也笑起来,还笑得颇为畅快,“当初是我告诉你‘尾大不掉’,说服你‘天无二日’,让你,”他掩唇轻咳了一声,有温热的感觉溅到掌心,他没有理会,袖了手淡淡说,“杀了叶白的。”

秦楼月脸色变得阴沉,甚至有淡淡的杀意浮上他的眼底。

李书言并不在意,他继续说:“放心吧,宫主,我还没有病得糊涂呢。我知道闻人寻和叶白关系亲近,是叶白的弟子……”

“叶白的弟子。”秦楼月念了一声。

李书言笑起来:“江湖中多的是这样的传言,看闻人寻的剑意招数,倒不尽不实。”

“所以呢?”秦楼月说,“你特意在他面前提叶白,想要激他杀了你?”

短暂的静默。

李书言敛下眼:“秦楼月,我真看不懂你。”

“好了——”秦楼月不耐烦的说。但李书言并没有就此停止,他接着往下,“你看起来对叶白情深意重,但又可以眼都不眨的杀了他。可要说你对他无情无义,那为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他看着秦楼月,定定地,目光笔直锋利,似乎要看到他的心底,“——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能代替他在你心底的位置?”

——为什么,连我都不行?

“……你真是病糊涂了。”秦楼月冷淡地说,他站起来要离开。背后的李书言却笑道,“别走了,也就两句话的功夫,之后你要离开还是要杀我泄愤我都认了。”

“就两句话了。”他说,“就当看在……我好歹为你殚精竭虑十数年的份上。”

秦楼月停下脚步,但没有转回身。

李书言叹了一声,裹在微凉的风里,是晚秋的萧瑟:“当日我初出茅庐,年轻气盛,自以为天下无人能出我左右,可后来我注意到崛起不足一年却跻身一流的天下宫,注意到天下宫宫主……惊为天人。”他苦笑着,“一个简单的计划,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叶白死了,我则进入天下宫,身居要位。顺利到让策划整件事的我都忍不住抚掌长笑,道一句天意如此……可是秦楼月,秦宫主。”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禁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坏事做多了做绝了,不然为什么这世上的所有里,唯独他想要的那一个——如何,也得不到?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宁愿去碰欢场里卖笑的小倌,也不愿碰我一下?”

流水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萧萧的风中,秦楼月终于转过身。他看着面前连近夏了也脱不下棉衣的青年,笑了一声:“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李书言也在笑,他今天的心情一直都不错,“宫主,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只要你愿意花点时间在我身上,哪怕是再明白不过的敷衍,我也会因为看得见希望而一直留在你身旁。”

“你在说聪明人这三个字的时候怎么忘了你自己?”秦楼月说,“你说只要我敷衍你你就留在天下宫……”他挑起唇角,“怎么不说你就算计着只要我开始敷衍你,你就有自有手段把握感情掌控局势,让我假戏真做?”

“我们都是聪明人。”李书言并不否认,“这是一场博弈,仅此而已。”

一片树叶因风落到秦楼月肩膀,秦楼月抖抖披风,笑起来说:“你爱我?”

李书言有些不悦了:“若非如此,我为何要在你身上下如此大的功夫?你以为我真的吃撑了没事干?”

“就是这样。”秦楼月说,“我不要你,是因为你爱我;我杀叶白,是因为他到底不爱我。”

李书言怔了一下。

秦楼月又继续说:“我们是同一种人,寡廉鲜耻,不折手段。当初你只为了靠近我就设计要我杀害叶白,我果真亲自下手了你也不起‘兔死狗烹’之悲,只欣喜事情一如计划……你是这么聪明的人啊,不可能看不出这底下的危机:我今日杀了叶白,来日难道不会杀你?只是太自负,自负能将我握于掌心;太狠辣,狠辣得连自己的安危也顾不得……我们真是同一种人。”秦楼月再次重复,“你说你爱我,你说我怎么放心让你爱呢?”

李书言怔怔不语。

秦楼月又说:“至于叶白……”他沉思片刻,“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多说无益,你只需要知道,不管他曾经做了什么事,他确实不爱我。而我……天无二日这句话是对的。”

脚步声忽而响起。

秦楼月和李书言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眼前一闪,刚刚离开的叶白已经回到这里:“人追来了。”

一句话落,叶白已经闪身上马。

秦楼月的反应也不慢,提起李书言就掠上了另一匹马,中途还不忘皱眉问一句:“来得这么快?那些人应当没有这样的实力……”

“是第三方。”微喘的声音响起,被秦楼月提着上马的李书言甚至没怎么动,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了。他定定神说,“来的一路我分析过了,追你的除了天下宫的叛逆之外,似乎还新加入了一股隐蔽的势力,这个势力的人不多,但武功高得有些过分,偶然露出几次行迹,也无可追踪,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凭空出现的?”秦楼月只低语一句,就听见隆隆的马蹄声从后头响起。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倒并非因为几声马蹄就感觉害怕,只是现在他们走的是山道,他和叶白已算尽力奔驰,而身后的那些人能追上,就算是马特别好,至少武功也不弱,否则这样只容三四人通过的山道,早连人带马摔下山崖或滚落陡坡了……

“咳……呵呵……”和秦楼月同乘一匹马的李书言突然发出声音。

秦楼月瞥了李书言一眼,本待不作理会,却突然看见对方嘴角神秘的微笑。他静默了两三秒,声音骤然变得阴冷:“后面的人是跟着你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