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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魔(91)+番外

闻人君确实早不记得这么一个人了,他刚想拒绝,就听那人再道:“这张秘籍小人曾看了看,好像是写什么练成之后,能够以手指凝聚剑气……”

闻人君心中一动,接过来看了看,便点头冲面前的人致谢道:“多谢……”他的目光在面前人身上转了一圈,才道,“员外。”

站在闻人君面前的人受宠若惊的连连摆手,直说不用。

接下去的事情,闻人君的侍卫们一应处理了。

闻人君只是抓着那张绢布,想着上面的功法应该颇为适合叶白……而就算不适合,送给他,让他玩一玩,也好,不是么?

闻人君捏着绢布。忽然之间,他开始想见叶白了。

——比任何时候都更想。

接下来的路程,闻人君再没有拖延。拿着那张自旁人处得来却份外适合送礼的绢布,闻人君匆匆地回到了别院,一路不停地向叶白所在的房间走去,只在进了院子的时候问了守在院门口的侍卫一句:“少爷在不在里面?”

那守着的侍卫刚刚点了头,闻人君就已经径自走了进去,所以那侍卫没来得及说什么,而闻人君,也并没有看见侍卫脸上的迟疑和怪异。

阜县是一个小县城,临时找来的别院当然也不会太大。但此时的闻人君却觉得从院门到房间的距离实在有些长远。

捏着绢布的手隐隐有了些汗渍,闻人君终于踏进了叶白的房间。第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他站在房间中间的叶白。

闻人君暗自呼出一口气。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说些什么,他也准备开口了:“叶——”

闻人君忽然觉出了不对。

因为那背对着他的人已经转过了身。

那人转过身,用一对血一样的眼睛看着他。

那人开口了,他在说:

“吾名赤焰。汝,是何人?”

第75章 梦里梦外,空自嗟叹

一轮初阳,一壶清茶,一盘棋子。

陈言之懒洋洋地打了一声哈欠:“秃驴,这大半夜都过去了,你可想好了?”

坐在陈言之对面木雕一样的一空禅师终于动了动眉毛。半晌,他长叹一声:“十来年了,还是下不过你这个神棍。”

陈言之嗤笑一声:“下过我?等下半辈子不急。”

一空禅师摇着头收了棋盘,再动手给两人都倒了茶,才开口道:“好了,现在说说吧,为什么要找闻人城主过来。”

“什么为什么?”陈言之撇撇嘴,尤显无赖,“我找了他他也过来了,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和尚也要管?”

一空禅师也不气恼,只道:“我记得闻人城主来时候的那副模样,是欲除你而后快的。”

“他最后不是没除了我?”陈言之回答。

一空禅师确实无奈了。不过陈言之既然真的不想说,他也不强求,只道:“好了,起来罢。”

陈言之道:“做什么?”

“老衲收拾一番。”一空禅师回答。

“不听故事了?”陈言之问。

“你不是不想说?”一空禅师道。

“我现在又想说了。”陈言之嘿嘿一笑,也不再吊人胃口,略一沉吟便说道,“和尚,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退出江湖的?”

“有十几年了吧。”一空禅师道。

“确实有十几年前了……其实几十年前,我们相识的时候你就劝过我,你说我‘妄言’。”陈言之道。

一空禅师点头:“老衲是如此说过。”

陈言之端起了茶杯,却没有递到嘴边,而是举了一会,才道:“有些话,过后回想起来才是忠言逆耳,可恨我当年年少气盛,自以为天下无事能出我掌控……否则后来如何落到个退出武林,隐姓埋名如丧家之犬的地步。”

一空禅师安慰道:“往事已矣,不必多加挂碍。”

“不必多加挂碍?我倒觉得往事正如那抹不去的刻痕,不管如何争取,做下了就是做下了,欠下了就是欠下了。”陈言之冷笑一声,“如同闻人君欠那个人的,而我欠闻人君父亲的。”

一空禅师有了了悟:“闻人老城主?”

陈言之点了头:“当年我被逼退出江湖,有些人却还不肯甘心,千钧一发之际蒙闻人老城主援手搭救。”

一空禅师沉吟片刻:“这对闻人老城主来说,该是举手之劳,对你却是终身之情了。”

“确实是举手之劳!”陈言之哈哈一笑,“彼时老城主身体康健,飞云城也是如日中天。我当时说要报答,闻人老城主不过一笑,信口道‘那你日后便替我孩儿解一签吧’。”

说到这里,陈言之略缓了一口气,语气变淡:“这一件事,闻人老城主大抵回头就忘了,可我却始终不能忘怀……尚幸,总算有一个机会。”

一空禅师低低地宣了一声佛号。

陈言之慢慢喝着杯中的茶,好一会,才自言自语:“我总算了结了一桩心愿。可是当年,老城主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孩儿身边会连一个能够扶其前行的长辈都没有罢?……”

……

赤焰正在研习闻人君带回来的那张绢布。

绢布是被平摊着放在桌上的,而同样平摊着放在桌上的,还有赤焰的右手——被闻人君给“请”了过来的药王爷,正在一旁给赤焰的右手配药。而药王爷身边的童子,则在为赤焰正骨了……虽然这一点,闻人君和叶白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算太大的房间里弥漫了浓浓的药香。药香之中,药王爷铁青着一张脸,随手抓药,看也不看的就丢进面前的煎锅之中。

药王爷是一个须发皆白了的老人。脸上颇有些皱纹,但面露红光精神健硕,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时这让人心生好感的老人正满脸的怒意,好似面前的东西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给叶白弄手骨的童子已经停了好一会了——其实本也没有什么要他弄的——他鼓起勇气,对药王爷道:“师父,闻人公子的手骨正好了。”

“正好了?”药王爷不阴不阳,“好了就好了,也不需要太尽心,保不定人家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什么人再被打断手骨,还要你再费一次力气。”

赤焰还看着绢布,置若罔闻。

童子苦了脸。也不敢去看赤焰,他只是小声道:“师父,徒儿学医还不精深,要不要您过来看看?……”

药王爷冷哼了一声:“看?看什么看!这些江湖中人日日没事只会招惹是非,搅得天下都不得安宁,一只手算什么,没了命就天下太平了!”

赤焰看到了绢布上的最后一列字。

童子的神色越发愁苦了:“师父……”

赤焰的目光终于自绢布上移了开。他看着药王爷,语气平平淡淡:“你要看也要,不要看也好。只需记得,我这只手日后有一根指头不灵活,我就杀和你有关的一个人;两根手指不灵活,我就杀和你有关的两个人;三根手指不灵活……”他顿了顿,眉间渐渐露出一种戾气来,“我就杀了和你有关的所有人。”

听着赤焰的话,童子暗道不好,可还没等他做什么补救措施,药王爷就已经一蹦而起了!

药王爷怒视赤焰,冷笑连连:“好啊,一根不灵活杀一个,两根不灵活杀两个——你干脆现在就直接杀了我们好了!我告诉你,你这只手,我不治了!”

赤焰也不多话,一提起剑,转身就向外走去。

童子急急叫了两声,见赤焰根本不回头,一个情急,扑上去就抱住了赤焰的腿:“等等,等等,大侠,有话好说啊!”

药王爷兀自冷笑:“起来!你拉他做什么?你不是要杀了我们吗?怎么倒向外头走去了!”最后一句,却是对赤焰说的。

赤焰微微侧了头,他的眼睛是血红色,浓郁阴沉得让人心惊:“我说了,要杀所有和你有关的人……你的儿子媳妇,松阳盐王,不在这里吧?”

抱住赤焰腿的童子一呆,转头就看向药王爷,却见药王爷已经面色骤变。

童子不由又回头看了赤焰一眼,却刚好对方赤焰扫下来的眼神。

那眼神其实并不算太过冰冷,但童子却浑身一个哆嗦,不受控制的就松开了手。

药王爷的脸很阴沉:“松阳……你知道的很清楚,那么,你想过去尽可过去,只是那个臭小子也不是什么杂鱼,当心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赤焰仿佛笑了一笑。只是那笑容存在的时间比昙花一现更为短暂:“那么,龙城那个员外呢?还有清水的教书秀才,和……”

赤焰在看着药王爷,看着对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杉长那里的一个樵夫?”

“你怎么会连那个——”都知道?!药王爷几乎脱口而出,神色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赤焰并不理会。他的目光落回自己的右手,继而再重复一次:“我再说一次,一根手指不灵活,我要你身旁人的……”有什么晦暗的东西在赤焰血红的瞳孔之中一闪而逝,“——一条命。”

脸色灰白的药王爷再说不出了话。

而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门口的闻人君,同样说不出话来。

松阳、龙城,清水这几个地方都是他告诉赤焰的,可是杉长那里……闻人君微微抿了唇。

——杉长那里,他不曾说过,也不曾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