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名(45)

*********

过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重新面对过去。我能感受到白雪飞此刻的内心有多么痛苦。我想，她这样坚持的要告诉我这一切，也是在逼自己回忆那不可能忘记的过去。毕竟，面对过去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七岁那年的夏天，因为要念小学许多手续需要办理，姥姥叫我去父亲家取户口本。虽然我跟姥姥一起生活，但名义上我还是有父亲的，他在法律上依然我的监护人。我去了父亲的家，那是我第一次去。我不记得自己曾经住在过那里，我只记得姥姥说，母亲的青春在那里飘过。当我走到父亲家时，他家的门没有关，嵌着不小的缝隙。我也没有多想就走了进去。然而，就是那个场景，令我至今难忘！”此时的白雪飞眼睛是红的，她的手紧抓着白色的被单，表情因为回忆的深入显得狰狞恐惧。我一把抱住了她，试图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冰冷且颤抖的身体。

“别说，什么也别说！”我轻哄着她。可是这时的白雪飞已经听不见我的语言，她完全回到了她的过去里，仿佛眼前的一切就是曾经的那些。

“我看见了那个夺走妈妈丈夫的女人。她满手是血的拿着一把剪刀，我看见那剪刀还在向地板上滴血。有两个男人血肉模糊的躺在床上，我清清楚楚的看着白色的床单正一点点的被红色代替。我想起了母亲，不知道当时的母亲是否也是如此的将我的衣服染成的红色。我没有见过父亲，甚至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我的爸爸。那红色令我想到了死亡，我想逃跑，那个女人却来到了我的面前。我停住了，站在那里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那带血的剪刀穿进了我的肩膀上。”我紧紧地抱着她，闭上眼睛，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提起她的父母。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再次走进那痛苦中，不会再次感受那恐怖的一幕。“语诗，你相信吗？我居然没有哭。她杀了我的爸爸我没哭。她伤害了我我也哭。哭的反而是她的儿子。那个他们让我叫他哥哥的孩子。”

白雪飞看着我，笑着说：“你知道吗？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爸爸的儿子，那孩子的父亲就是死在床上的其中一个，是我爸爸把他杀死的。而他的母亲，因为杀死了我的爸爸。所以，她被判了死刑，她也死了！”

“语诗，这个世界很公平！他们害死了我的妈妈，所以他们会有那样的下场。虽然那个女人夺走了妈妈的一切，可是她没有夺走我。我的妈妈爱我，她是个好人，所以她宁愿自己死也要让我活下来。而那个女人呢？她的儿子因为她变得一无所有。他和我一样失去了父母，只是我还有个疼我的姥姥，而他甚至连个容身的家都没有。” 白雪飞咬牙切齿的喊着“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天理循环，恶有恶报！”尽管她显得颇为激动，我却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白雪飞说的没错，天理循环，恶有恶报。那个女人以为她可以夺走别人的一切，最终，她真正夺走的是她儿子的全部。那个女人伤害了别人，却也伤害了自己！

在白雪飞嫂子那里，我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白雪飞的哥哥叫杜海鹏，杜姓就是白雪飞父亲的姓氏。

杜海鹏家里出事后，公安局将他送去孤儿院。可是，当时的杜海鹏已经十六岁了，他哪里肯去什么孤儿院。在被送走的当天夜里，杜海鹏就跳墙跑了。离开孤儿院，杜海鹏在外面打了三年工，每年都会把挣的钱一分不少的寄给白雪飞。他知道白雪飞不缺钱，他就是想为白雪飞做点什么，想补过而已！杜海鹏是个早熟而懂事的孩子，他很想替他的妈妈赎罪。后来白雪飞的姥姥不忍心杜海鹏那么小在外面受罪，就劝他到基地帮忙。这么多年。杜海鹏一直住在基地，从来没离开过市郊。白雪飞是无法接纳杜海鹏的，直到去年圣诞之前，白雪飞的姥姥病逝，死前让她认杜海鹏，并要她经常去看杜海鹏。

这个跟我说话的嫂子，家就住在基地附近。多年来她一直陪在杜海鹏的身边与他一起赎罪。她是个热性子的女人，为了爱，尽管知道这个罪可能永远无法得到宽容，却依旧执着追随着他。

大学开学之前，白雪飞哥嫂拉着我：“语诗，你跟咱家小雪好，咱求你个事。”

我说“客气了，你们是她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

杜海鹏表情苦涩的说：“小雪是个固执的孩子，她从小虽然不缺吃穿，但她真正缺的却是感情。所有乱七八糟的感情都算在内，她最缺的就是这个！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千万要提防着她！特别是在她恋爱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