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15)
见棋子被提,吕梁抬眼瞥了他一下,后回到棋盘上,“起初只是心软,后来……便想通了。”
少年听得聚精会神,似乎有所期待。
“没了赵濂,自会有钱濂、孙濂、李濂。”吕梁执子,犹豫再三,又放回棋笥中,“秦国……气数已尽。只是本侯以前不愿承认罢了。
“匈奴屡屡犯我北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横行多年,如今竟还烧村屠城!然朝堂之上无人在乎,只为那区区二百石俸禄争得头破血流。”吕梁冷笑一声,“王上耽于享乐,公子乐于阋墙,上行下效,不足怪矣。”
“侯爷心系百姓,乃秦国之幸。然遭秦国厌弃,乃秦国之哀。”少年直言。
“道长把本侯比作那韩非,本侯实在担当不起。”吕梁摆手哂笑,“莫说别的,韩侯最后被鸩杀,七窍流血而亡。本侯所愿,马革裹尸,青山埋骨。”
少年泯然一笑,抬手示意,“侯爷,到您落子了。”
“不下了。”吕梁大手一挥,“围追堵截,道长棋风倒是不像本人。本侯做不活,认输了。”
“侯爷却是棋如其人,念旧又心软……此乃上位者大忌啊。”少年坦然谏言。
“本侯明白……”吕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倘若视人如棋子,杀之,气绝之,提劫之,本侯……便不再是吕越人了。”
少年不再附言。只起身,深深鞠躬。
第11章 归燕
迎面撞上张轩的一瞬间,张乐脑中大喊:万事休矣!
他怎知张轩被降为千夫长,营帐好死不死就在那“花生千夫长”隔壁!
他如今一脸死气地跪着,听着张轩的责骂。唯一的安慰是小郡主也在两尺之外顶书罚站。
刚被降职,张轩本就在气头上,训着训着火气又上来了,竟然扬起马鞭要抽张乐。
说时迟那时快,小郡主竟然一个箭步冲上来,拦在张轩和张乐之间。
“张叔!男……本郡主乃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本郡主胁迫的张乐,要罚便罚本郡主吧!”
张乐那一瞬间心想,他这辈子都要追随小郡主。
张轩那一瞬间心想,这丫头料定自己不敢打也舍不得打,还能卖傻小子顺水人情,人精一个!
收回马鞭,张轩咳了一声,点了点张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三日禁闭,给我好好思过!”复又悠悠地转向吕云麓,“至于郡主……此事,末将会原原本本告知侯爷的。”
吕云麓顿时寒毛直竖。
赵濂站在马车旁踯躅不前。
吕梁独自倚在门口,劝道,“莫让燕子久等,快上马车吧。”
赵濂眼波一动,却反身,轻轻拉住吕梁,“侯爷……昨夜之言,阿奴醒悟。”
吕梁一愣,后满面笑容,“孺子可教。”
赵濂咬着下唇,“侯爷,阿奴……阿奴会光明正大地回来见您。”转而倩然一笑,“侯爷等我。”
吕梁没有答应,只是捉住赵濂拉他的手,缓缓拉开,“此去,一别经年。望各自珍重。”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滚滚马车扬尘而去,车上佳人频频掀帘,待那府邸彻底消失不见,才安静地坐回。
“吕侯待你极好。”燕十三笃定。
“殿下,臣有一事相求。”赵濂却另起话头。
“何事?我会尽力而为……不过男妻有点困难,本公子不能说全。”燕十三摸摸鼻头,笑得一脸恣意。
赵濂没有搭理他的戏言,“昔日入秦,雪下之言,可还作数?”
“自然。”
“那臣不当丞相了。”赵濂明媚一笑,“阿奴要当将军。”
………………………………………………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
“此去,怕是再不能相见了,阿奴珍重。”男子捏着少年掌心,颇为不舍。千言万语,汇成一声叹息。
少年却反手握住,“会的,侯爷,阿奴会与您重聚的。阿奴起誓。”他目光灼灼,却神情诡异,“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然男子不查,只当他是安慰之言,复而安抚几句,便送其上车。
滚滚烟尘,似带走了掌间余温,掳去了人情冷暖。
少年探头,盯着远去的府邸,直至彻底消失不见,也不收回那灼热目光。
马车上,另一位少年见此,不住叹气,心想当真是请佛容易送佛难,那个吕侯,往后怕是有的罪遭。
…………………………………………
“赵子同燕子回国了?”世子挑眉。
“是。那侯府内应……”
世子思索片刻,“……既已安插,便留下吧。老七素来仁厚,体恤下人,不易觉察。”
“世子,七公子握有兵权,何不拉拢之?”幕僚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