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出鞘(13)+番外

平主住的是其中之一。

院落里有一棵红果冬青,树下摆着一张四方矮桌,桌边有两把凳子。

平主坐着一把,盯着一把,直到庞小大进来,才起身相迎,“庞兄,一年未见,思念得紧,冒昧相邀,还请见谅。”

庞小大笑道:“平贤弟说得哪里话,受你之邀,愚兄我高兴还来不及。”

两人把臂入座,亲昵异常。

“这两位是……”平主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面铺夫妻档身上。

庞小大道:“他们是面铺的老板和老板娘。”

平主讶异道:“庞兄开了面铺?”

庞小大道:“不,是你的面铺。”

平主:“……”

经过一番解释,平主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买了下一家不值钱的面铺。他打量了他们一眼,笑道:“庞兄一向好眼光,这两位定然有不凡之处,不知如何称呼?”

店主不答。

妇人用手肘小心翼翼地碰了他一下。

他才不急不缓地回答道:“张三。”

……

好没诚意的答案。

假扮成妇人的席停云默默低头看自己的鞋面。

路见不平(四)

即使名字叫张三,也一样要下面条。

席停云站在客栈厨房的灶台前煮面条,霍决坐在门外看店伙计劈柴。

店伙计手脚利落,三两下就将大块大块的木头劈成长条。

霍决道:“你的刀法不错。”

店伙计笑道:“砍了十几年的柴,哪里算得上什么刀法。”

“很精准。”

“谢了,嘿,你要不要来试试?”店伙计热情相邀。

霍决道:“我只会洗碗。”

店伙计:“……”

席停云端着托盘出来,“相公,走啦。”

店伙计看着霍决两手空空地跟在后面,很是看不过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让你娘子端面?”

席停云和霍决同时止步,回头。

席停云反应极快,轻轻一笑,将托盘递过去,“相公,有劳。”

霍决不吭声地接过来,继续往前走。

店伙计看着他“灰溜溜”的背影,满意一笑,低头继续干活。

霍决和席停云进院落的时候,平主和庞小大正在论酒。

平主道:“天下四大名酒,未央雪、一月春、五谷酒、姐妹欢,若能尽尝,人生无憾!”

庞小大道:“未央雪出不得京师,一月春熬不过一月,平主若要品尝,须亲临京师和江南。”

平主怅然一叹,“江南尚能成行,京师……除非有一日南疆王能君临天下。”

庞小大端酒杯的手一顿。

平主道:“庞兄怕了?”

庞小大笑道:“怕什么,我这个首领又不是皇帝封的官儿。”他转头看在旁站了一小会儿的霍决和席停云,“我闻着面香就馋,快快端上来!”

面泡在汤里有些发胀,却依旧很有嚼头,连平主这样吃惯山珍海味的人都忍不住点头赞许。

霍决和席停云原本要走,谁知平主叫人搬了两把凳子过来,请他们坐下。

席停云表现得十分不安,频频扯霍决的袖子,像是想说又不敢说,不说又很想说。

霍决看他一脸纠结,终于开口问道:“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席停云面红耳赤,羞涩道:“是。”

平主挥了挥手,即刻有人引他前去。

霍决坐下来。

等席停云从茅房回来,发现霍决的座位前多了一张矮桌,上面放着点心和酒。

“赏的。”霍决道。

席停云感谢了一番。

平主道:“听你们口音不像当地人。”

庞小大道:“可巧,这个问题我也问过。”

“哦?”

“他们来自瓦湾村,贤弟可听过?”

“孤陋寡闻了。”平主端起酒轻啜一口,笑得意味深长。

霍决道:“延平镇向西,入定乱山,南行数里就是。”

平主道:“因何迁徙到此?”

席停云便将当初应付庞小大的理由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地说了一遍。

平主皱眉道:“我南疆境内也有食不饱腹之事?延平镇,定乱山……这应当是那飞龙治下吧?”

庞小大自顾自地喝酒。

“我们村老爷叫贾斯文。”席停云说得顺口。

平主道:“……好名字。”

庞小大笑眯眯地将话岔开去,“平贤弟的名字不是更好,平主平主,一生做主。”

平主呵呵一笑,“只要庞兄不误会我想扫平主子就好。”

庞小大道:“贤弟哪里的话,在南疆……谁能当贤弟的主子?”

平主握着酒杯,笑容渐冷。

“是了,贤弟胸怀大志,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庞小大自顾自地说下去。

平主道:“我是南疆王赏饭吃的,天高皇帝远,我何必放在眼里?庞兄才是真正的胸怀大志,一边有颜初一这样的好外甥,一边结交那飞龙,不费吹灰之力尽收半个南疆于囊中,我自愧不如。”

庞小大讶异道:“贤弟哪里听来的谣言?”

平主道:“庞兄要否认与颜初一的关系?”

庞小大笑道:“初一这个外甥我倒是想否认,只怕姐姐不肯。说到那飞龙,最近见面已是一年前,那次贤弟也在场,还与他推杯换盏,相谈甚欢,要说结交,哥哥我怎么也要排在贤弟之后。”

平主道:“如此说来,庞兄与那飞龙没什么交情?”

“点头之交。”

“那庞兄如何看待他行刺王爷之事?”

庞小大瞠目结舌道:“行刺王爷?此事又从何说起?”

平主道:“庞兄不知?”

庞小大道:“无人通知。”

平主心里骂狐狸,嘴上却道:“看来是况兄忘了知会。那飞龙在青花江截杀王爷,江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幸得上天庇佑,王爷武艺高强,方才躲过一劫。只是那飞龙犯下如此大逆之事,总要有个说法。”

“江上如何尸横遍野?”

“……只是形容死了很多人。”

“王爷只有一个。”

“就他没死。”平主似乎觉得此说法有不敬之嫌,连忙补充道,“我适才说了,王爷武艺高强,躲过一劫。”

“哦。”庞小大道:“贤弟是说,况兄此次召集是为了一个说法。”

平主嘿嘿笑了两声,“说法之后,自然是做法了。”

庞小大道:“如此大事,该由王爷亲自定夺。”

“况兄是王爷的舅舅,王爷那里就不劳你我费心。我见庞兄是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提个醒,外头风言风语说得真假难辨,我听到也罢了,我是信得过庞兄为人的。落到王爷耳朵里是何想法,就不由你我做主了。”

庞小大气定神闲地拱手,“多谢贤弟提醒,不然我真的还蒙在鼓里。”

“好说好说。”平主的笑容一顿,因为有鼾声响起。虽然轻浅,奈何近在咫尺,叫人难以忽略。他转头看向好半天没动静的面铺夫妇。

席停云轻轻地推了把霍决。

霍决茫然地睁开眼睛。

席停云小声道:“大人在看,你快坐好。”

霍决坐好,且打了个哈欠。

平主道:“昨晚睡得不好?”

霍决道:“还好。”

平主道:“可你很困。”

霍决道:“闷了就困。”

平主笑道:“你是嫌我闷还是嫌庞兄闷?”

“自然是我。”庞小大道,“贤弟声如黄鹂,妙语连珠,怎会听得闷?”

……

平主自认为脸皮不薄,但在庞小大面前,还是差了几厘,所以他脸红了。

席停云赔笑道:“是,大人的声音的确好听。”

霍决瞪了他一眼,“娘子,你不守妇道。”

席停云委屈地低头道:“相公,我只是说说。”

霍决道:“出嫁从夫。”

席停云道:“面都是我做的。”

霍决道:“我洗碗。”

“不如明天换一换?”

“……”

两人一番对话落在平主和庞小大眼里,俨然是一个吃醋的丈夫和一个撒娇的妻子在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平主干咳一声道:“两位已是我名下面铺的摊主?”

霍决道:“过了今天就不是。”

平主道:“为何?”

“我们只卖一天。”

平主看向手下。

手下点头。

平主笑道:“我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不如请两位暂且留下,工钱就比照今天的。”

霍决抬眼,“六十两?”

平主一愣。

手下又点了点头,只是这次点完头之后,眼睛一直看着鞋。

平主道:“好,就六十两。”

上一篇:沉戟 下一篇: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