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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鹿(29)+番外

林信立时抢过来,“这个好,等束发的时候,就让师傅给我戴这个。”

“你那块玉佩,也拿出来吧。”沈楼看向林信脖子里的细麻绳,这孝他戴了六年,也该摘了。

“那怎么行?”林信把黄玉小鹿掏出来,这可是寻鹿侯的玉佩,给人瞧见了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已然瞒不住了。”沈楼看向京城的方向,他刚刚收到消息,一队金吾卫正朝南域而来。

林信眸色一暗。

“你杀了蛮族,被金吾卫看到了,他们一定会把这事告知皇帝。”皇帝感兴趣,略微一查证就会明白,不爱操心的朱星离,收养的孩子定然都是至交好友的,而他最好的朋友就是林争寒和剪秋萝。

“那我是不是得进京了?”林信把小鹿扯下来,摩挲着背后的“争”字。

“莫怕,若是进京,我会护着你的。”沈楼把自己腰间的玉佩绳解下来递过去。他自己定然还是会陷入那个泥潭的,但林信只要不做那劳什子的割鹿侯,就不会有事。凭着前世的经验,他总能护得林信周全的。

束发礼,穿朱家的绛红鲛绡金玉袍,戴沈家的浣星玄夜流苏绳,挂寻鹿侯的黄玉佩,林信这一身打扮堪比紫枢炖的大杂烩。好在他生得俊,倒也不显花哨。

跪在地上让师父给束发,林信笑得牙不见眼。礼成,一队金光灿灿的金吾卫就出现了,这次拿着圣旨的不是统领,而是一名文官。

“下官中书令杜晃,见过绛国公。”那文官甚是儒雅,说的是墉都雅言,字正腔圆,不徐不疾,对着负手立在玉阶上的朱颜改拱手相拜,举手投足的礼节堪称典范。

身后的金吾卫,跟着行礼,齐齐单膝跪地,“见过国公爷。”

站在一边的紫枢撇嘴,小声对黄阁道:“这些金吾卫,见到咱们国公爷怎么不跪?”

黄阁憋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形容,“兴许,因为朱家有钱吧。”

“错,”林信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高深莫测道,“因为我师伯,脾气不好。”

三人转头看去,果见朱颜改冷了脸,“亦萧,去把蛛网打开。”

蛛网,是指一念宫的护宫大阵,可以在有人御剑闯入的时候响起钟声,宫中的侍卫便会立刻拉弓将人射下来。

那位中书令顿时露出几分尴尬神色来,“下官唐突,还望国公爷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清抱朱弦,不愧丹霄镜。——宋·黄裳《蝶恋花》

小剧场:

皇帝:你叫不负吧

信信:呸,这么难听,是人名吗?

楼楼:你叫不负吧

信信:哇,这么好听,是神仙雅号吧?

皇帝:……

第32章 狼跋(三)

金吾卫作为帝王亲卫, 四处传递圣旨号令, 管它是浣星海还是莫归山,向来都是直接闯入,从没有站在门外等通报的习惯。

但是他们忘了,他们只是朝廷的四品武官,国公是超品的一方诸侯。寻常诸侯不愿得罪他们, 没有计较礼节。但朱颜改不是寻常诸侯, 计较与否完全看心情。

“既然来了一念宫, 就要守一念宫的规矩。”朱颜改抬手, 房前屋后瞬间冒数十名手持鹿璃弓的红衣侍卫, 各个弯弓似满月。

中书令出了一头的冷汗,“下官知罪,我等重新通报。”

说罢,杜晃带着金吾卫火速退出一念宫, 前脚刚出去,后脚一念宫上空就泛起了纵横交错的灵光, 显然是开了蛛网。

金吾卫统领气得脸色发青, 走遍整个大庸,他还从未受过这等羞辱, “杜大人,你这般作为,折的可是圣上的颜面。”

“张统领回去大可如实回禀,看圣上如何裁决。”杜晃叹了口气,这位张统领新上任不久, 根本不了解情况,年轻人这般莽撞,迟早要吃亏的。

立在大门外,礼数周全地请守门侍卫通报,等了近一刻钟才重新放他们进去。

先前为束发礼准备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朱颜改在一念宫正殿重新接见众人,“来者何人?”

杜晃按下几欲发作的张统领,好脾气地再次自报家门,而后宣读圣旨。出人意料的是,这圣旨并非是来讨要林信的,“南域朱家亦萧,博学多艺,冠绝古今,着入宫为太师,教导太子及诸皇子课业。”

林信诧异地看向师父。

正偷偷喂菁夫人吃鱼干的朱星离手一抖,把鱼干戳到了猫脑袋上,立时被菁夫人挠了一爪子。捂着手呲牙咧嘴地走上前,拿过圣旨重新看一遍,的确是在说他没错。

“亦萧顽劣,怎可为太子师?”朱颜改蹙眉,自己的弟弟自己清楚,若是做了太师,不出一年,太子就会变成上房揭瓦下水摸鱼的浪荡子。

“国公过谦了,皇上考校六皇子功课,龙颜大悦,望太子也能习得如此广博之学,这才派下官前来,务必请亦萧先生入宫,”杜晃苦笑道,“另外,皇上还有一道口谕。请寻鹿侯遗孤随先生一同入京,拜爵封侯。”

朱星离本来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听到最后这句,立时把圣旨黄绢卷了卷,塞进袖子里,“承蒙圣上不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信儿,收拾东西。”

林信原以为师父会拒绝入宫,没想到答应得如此干脆。

“去哪里打秋风都一样,”朱星离无所谓道,“要不要打个赌,看封卓奕能忍我多久,十两鹿璃。”

封卓奕是当今皇上的名。

林信看着他擦拭春痕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师父为人放荡不羁,最不爱被管束,答应入宫,多半是为了他和封重,“师父,要不,咱们跑吧?”

“跑?”朱星离合剑入鞘,照着林信的小腿敲了一棍,“臭小子,教了你这么多年,就学会个跑啊?”

在莫归山相遇的时候,林信太年幼,他不可能把这么小的林信交给皇家,那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如今林信和封重都长大了,“该是你的东西,就去拿回来,有师父在呢。”

有师父在呢……林信心头一热,所有的忐忑与惶恐、忿狷与厌憎,都在这句话里灰飞烟灭。

“见势不对,大不了到时候再跑。”朱星离补充了一句。

林信:“……”

马上就是闲池围猎的日子,沈楼跟着他们一起入京,参加今年的秋猎。

朱颜改和叠剑三尊出来送行。朱江秋拉着林信很是不舍,给他塞了一堆南域小吃。

“喵呜!”菁夫人窜出来,扒着林信的衣摆往上爬。

沈楼把猫抱下来还给朱颜改,“世叔,侄儿前日听说一件事,北域有酒楼卖火焰鱼,某人贪吃,一次吃了八条,第二日竟被发现死在家中。”

朱颜改听到这话,瞳孔皱缩,“你什么意思?”

“我见后园池塘里养了不少火焰鱼,想起此事,跟世叔说一声。”沈楼拱手作别,拉着林信上了马车。

朱颜改摸摸怀里的猫,回头对侍女道:“削减夫人每日的火焰鱼,改为三日一次。”

“是。”侍女躬身应道。

“喵?”

南域尚且炎热,墉都已经下起了秋雨。茶楼酒肆坐满了避雨的人,谈论着秋闱的盛况。

大庸科举选才,分秋闱和春闱,秋闱比武,春闱比文。想要做武官的小家族子弟和散仙,需参加秋闱夺个好名次;要做文官,则只需在秋闱上入围,不讲求名次,来年再参加春闱便是。

凡人也可以参加春闱,但比仙者要难很多,需要府试、乡试层层选拔,且有当地的修仙大族保举。

皇宫在墉都正中,穿过御街便可到达。

林信跳下马车,看着气势恢宏的城墙,禁不住深吸一口气。矮墙曰垣,高墙曰墉,京城的城墙、皇宫的宫墙,都有三丈高,故名墉都。

高墙森森,宛如石头砌的大瓮,把所有人关在里面,斗个你死我活。

元朔帝封卓奕,亲自站在廊下迎接众人,“亦萧,你可是好几年都没来墉都了。”棱角分明看起来颇有威严的帝王,一笑便没了架子,只因他生了一对甚是显眼的梨涡。

皇族的人都有梨涡,或大或小。因而封重回宫,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他的血统。

女人长了梨涡会显娇俏,男人长了梨涡则显可亲。

“参见皇上。”一行人齐齐跪下行礼。

“起来吧,外面雨大,都进殿去,”封卓奕拍了拍沈楼的肩膀,“多时不见,楼儿都长这么高了。”

“蒙皇上惦记。”沈楼低头应了一声,并不多言。

帝王赐座,叫了林信到身边来,仔细看了看他的模样,捏着小鹿玉佩深深叹了口气,“朕这些年都在寻你。你父亲为皇室寻鹿,死于非命,只你一个孩子,朕怎忍心让你流落在外。”

感慨一番物是人非,绝口不提朱星离这么多年隐瞒不报的事。

“皇上,您当真让我教太子读书么?”朱星离坐没坐相地窝在椅子上,看起来实在不像为人师表的材料。

“你呀,休与朕装腔作势,”封卓奕抬手,虚空点了点朱星离,笑着摇头,明黄金龙袍随之晃动,举手投足尽显尊贵,“朕考校了六皇子的功课,此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剑道阵法无所不通,太子与之相差多矣。”

一名宫外长大的皇子,却强过了多年精心培养的太子,这让元朔帝甚是不安。

不管朱星离怎么说,这太师的官职是定下了,在东宫划了一片宫室给他用,林信和沈楼也暂居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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