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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鹿(66)+番外

上比剑台,乃是生死不论的比试,定然都是有目的。毫无疑问,林争寒的骨灰,便是林叶丹应下比剑的原因。

桃花林的尽头,落樱满地的水榭上,林叶丹正端着一碗尺腥草茶,犹豫再三。

“魂力还未恢复?”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那熟悉的尿臊味,林信便在水榭前停下了脚步。

尺腥草能温补神魂,蓄养魂力。魂力与魂是两码事,若把魂比作茶叶,那魂力就是茶叶泡出的茶水。茶水被拿走了还能再补回来,茶叶被拿走了便会残缺。

“你还有脸说,吸魂力这等邪术,是谁教你的?”林叶丹将尺腥草一饮而尽,横眉冷目地瞪着林信。

看着这样的林叶丹,林信突然不想说话了,转身就走。气得林叶丹摔了手中的杯盏。

林信在东域赖着不走了,要林曲教他浮水摸鱼。好脾气的青国公,当真挽起裤腿拉着他下水,摸泥鳅、捉小鱼、掏鸟蛋,只字不提怎么应对温石兰。

那日扒着船头跟他打招呼的小少年,好奇地看着笨手笨脚的林信,“你小时候,兄长没教过你吗?”在林家,这些技能,幼年时就该由兄长教的。

“关你什么事?”林信撇嘴,顺手偷走了小少年筐里的一条泥鳅。

三日之后,温石兰出现在了桃花盛开的踏雪庐。

“家父伤势未愈,怕是不能应战。我们汉人讲究父债子还,便由曲来讨教尊者的高招。”林曲用东域的繁文缛节招待温石兰,听得那北漠汉子直皱眉头。

林叶丹也不知怎么被自家儿子说服了,竟当真没有出来应战。

“你不是我的对手。”温石兰将斩狼大刀重新背回背上。

“晚辈自然不是您的对手,盖因您积累了几十年的灵力,而我刚刚及冠。若要比试,还请前辈卸下鹿璃,我们只比剑术,不比灵力,如何?论剑术,晚辈自认不输任何人,包括,草原上的天狼星。”林曲似笑非笑地弯着桃花眼,唇角却并无笑意。

草原上的天狼星,乃是温石兰在北漠的诨号。大庸没什么人知道,没料想林曲竟然张口就来。

温石兰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好!”

“且慢!不用鹿璃,我来跟你比!”林信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挡在了林曲面前,“若是我赢了,除了交出骨灰,你还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看到林信这张脸,温石兰眸色骤变,“与你何干?”

“我也是林家人。”林信顶开旸谷剑,咔哒一声卸了剑柄上的鹿璃。

林曲惊讶地看了看林信,很快回过神来,笑道:“不必,若是我赢了,也让他回答你问题。”说罢,足尖轻点,一跃跳上了比剑台,将剑柄上的鹿璃扔掉,请温石兰上台。

温石兰倒也爽利,“当当当”卸掉了七颗鹿璃,翻身跳上去,震得那木台晃了三晃。

林信暗自着急,也不知林曲这货哪里来的自信。即便前世后期,天下顶尖高手的名单上,也没有林疏静的大名。就凭这平平的资质,如何敌得过天下前三的温石兰?

“嗡——”没有鹿璃的灵剑,竟发出了一声嗡鸣,林曲剑尖指地,轻施一礼,骤然出手。

“叮叮叮”火光电石间,两人已经拆解了上百招,几乎看不清动作。林曲手中的剑,像是活的一般,在他掌心、周身来回翻转。一招一式,精妙无比,毫无破绽,将没有鹿璃的灵剑,用出了鹿璃激发时的状态。

林信缓缓放开了捏着旸谷的手。若是不论灵力,只论剑法,沈楼也不是林曲的对手。

一直山水不显的林疏静,竟是不次于沈楼的天纵奇才!

他只是性子淡漠,不喜欢张扬,往年的闲池围猎都不参加,参加了也是随意而为,不争不抢,以至于世人都看轻了他。

第72章 国祚(一)

跃动的刀光剑影戛然停止, 罡风卷起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大刀停在了林曲的额前, 长剑抵在了温石兰的脖颈上。

平手。

两人同时撤开,林曲微微地笑:“承让。既为平手,不若我们交换赌注,前辈要的千年鲛珠在此,还请前辈将叔父的骨灰交还。”

说着, 微微抬手, 拿出一只巴掌大的锦盒。单指推开, 盒子里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灵光流转的鲛珠。

鲛珠传说乃是深海鲛人泣泪而成的珍珠, 其实是一种海中灵蚌所生的珠子, 可以入药,也可做首饰。千年鲛珠是极为罕见的,有一些特殊的功用。

温石兰看着那颗珠子,毫不犹豫地拿出了林争寒的骨灰。那是一个小小的白瓷罐, 用艳红的塞子盖着,又用红绳绑了个结实, 一看就是朱星离的手笔。除了他, 没人会往骨灰罐上绑红绳。

着实是林争寒的骨灰无异了。

两人同时将手中的东西掷向对方,在骨灰坛即将触到林曲指尖的时候, 林信骤然出手,用剑尖将亲爹的骨灰坛给挑了出去。

白色的瓷坛飞上天,贴在坛底的噬灵符咒飘飘摇摇地掉了下来。

林曲一跃而起,将骨灰稳稳接到手中。林信则一剑穿透那符咒中间不停转动的眼珠子,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什么草原上的天狼星, 我看是草原上的疯狗!”林信弹指烧了地上的噬灵,言语中尽是鄙夷。

温石兰对于噬灵失败并没有什么表示,转身欲走。

“且慢。”林曲将骨灰罐稳稳地放在石桌上。话音刚落,十几名身着青衣的林家子弟御剑而来,将温石兰牢牢围在中间。

温石兰将七颗鹿璃重新安放回刀背上,横刀看向人群后方的林曲:“你欲何为?”纵使他灵力再强,也敌不过十几名林家高手。

“前辈用这等下作手段,委实有辱宗师名号。礼尚往来,还请前辈将身上所有的咒符交出来。再回答舍弟一个问题。”林曲指了指被林信烧成灰的噬灵。

你不仁,我不义,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你。所有的林家人皆激发了鹿璃,剑气缭绕周身,以防温石兰爆起杀人。

温石兰沉吟片刻,摘下腰间的黑色牛角,看向林信,“你想问什么?”

“这东西,是谁做出来的,可有解?”林信连着说,欺负蛮人对汉语不甚了解,两个问题合成一个。

“大巫,无解。”温石兰将牛角扔过来。

林曲没有接,任由那东西掉在了地上。林家高手依然围着温石兰,林信提着旸谷走过来,“兄长,今日便将此人留下吧。”

温石兰乃是北漠第一高手,同时还是手握军权的斩狼将军。捉住温石兰,给他喂噬灵,让蛮人也尝尝失去灵力的痛苦,还能用他跟乌洛兰贺若换好处。

不愿多事的林曲,骤然听到这般无耻的提议,不知该作何反应。

温石兰冷哼一声,激发了斩狼刀上的鹿璃,一颗,两颗……五颗,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是草原上的狼,只能杀死,不能捕捉。

第六颗鹿璃亮起,浓稠的灵力逸散开来,身后的清浅流水都开始不安地震颤,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鹿璃亮到七颗,可劈山斩石横扫千军,同时灵脉爆裂同归于尽。

“说笑而已,”林曲及时制止了温石兰,做了个请的手势,“前辈,后会有期。”

林家的高手齐齐退后,让开了出路。

温石兰收起周身鼓荡的灵力,斩狼上的鹿璃也渐渐黯淡下来。突然,单脚踏地,直冲林信而去。

林信立时横剑,被斩狼重刀压着,瞬间向后退了三丈远,剑气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小崽子,我说过,别让我再看到你!”温石兰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杀意,“再有下次,就把你像野兔子一样剥了皮,将血肉献给大巫!”

深蓝色的眸子骤然紧缩,林信咬牙,倒转灵力开始吸魂。温石兰猛然发力,重重地将他推开,跃上斩狼刀,呼啸着飞上高空,眨眼消失在天际。

沈楼得了国公之位,却没立时离开京城,应太子之约到醉仙居喝酒。

“如今国库不丰,当真不是开战的好时机。清阙,孤明白你的急迫,日日面对那群蛮人,国仇家恨早已忍无可忍。只是,父皇那边,有些难办。”太子跟沈楼碰杯,眼圈泛红地表达着自己的感同身受、爱莫能助。

“是臣唐突了。”沈楼面色淡淡,给太子斟酒。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这情分谁也比不过,该为你做的,孤一定做到。开战之事,还需再周旋一二,”太子笑着说,暗自观察则沈楼的神色,话锋一转,说起了林信,“听闻你与割鹿侯重归于好,他为了救你孤身跳下了莫归谷,此事当真?”

林信一直没有接受太子的示好,甚至明着作对。如今酌鹿令正推行得如火如荼,列侯诸公被林信收拾得服服帖帖,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再这般下去,皇帝迟早以压制不住割鹿侯太过无能为由,将太子之位转给封重。

近来听说林信为了沈楼跳崖的事,太子可谓欣喜若狂。沈楼是效忠于他的,若是能通过沈楼制住林信,岂不美哉!

“割鹿侯之事,殿下不必担忧,林信只效忠于帝王。”沈楼垂目道,不过这话,说的是前世的割鹿侯。

太子握着酒杯的手倏然攥紧。

言下之意,便是拒绝帮太子劝服林信。并且提醒他,列侯诸公只效忠于帝王,自己如今也是国公,并不是一位储君可以随意支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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