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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汀的祝福(4)

而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两个阿西尔族人,与那个眼中闪过绿光的女人也重合了。

他们一个是大巫师,一个是伏魔官。

那个大巫师举起魔杖,口中念念有词,一个闪电球在他的手中慢慢凝聚。而那个伏魔官两手分别戴着白手套,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捧着一个紫金属盒子,盒中密密麻麻装了几十个试管,他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取出一个试管,大拇指拨开木塞,里面流动的液体飞速倒入闪电球。

液体没有穿过闪电球,而整个球又变得更大,光芒更强烈。

如果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能会觉得好受很多。但是这一场景我在以前学习和看书的时候,都看到太多次。

有伏魔官辅助的大巫师,可以让我瞬间烟消云散,不留尸体。经过炼金术师的提炼,可以制作出华纳神族的魂体。就像我们在金侬加裂缝上空提取生物的魂体一样。

他们不是来杀人获取功勋的。他们是来采集素材的。

眼见大巫师将施展魔法的手举过头顶,我浑身战栗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即便是隔着紧闭的眼皮,我都能感觉到灼目的火光。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红色。轰炸的声音,树木噼啪燃烧的声音接连响起,我身上的冰块在刹那间融化。

再接下来,火光渐渐散去。一切又化为黑暗。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而我依然有知觉。

睁开眼睛,我诧异地看着前方:那两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被火烧伤,似乎已经停止呼吸。而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坑,还跳跃着一些零碎的火星。

我看看四周,没人。再抬头,一条金翼龙正朝着黑纳村的方向飞去。离奇的是,那条龙有四支翼。骑在上面的人穿着白色的衣裳,衣角和短短的碎发迎风乱舞。因为是在夜晚,头发颜色并不容易看清。只是被月色的照耀着,泛着点点银光。

我有些错愕,尚未从惊吓中走出来。

如果不是视野范围内只有这一个人,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两个阿西尔族人是他杀的。

因为他已经飞得很远了。甚至没有下来确认一下尸体。

Chapter 3

我弯腰拾掉了满地的图纸和挎包,因为双手过度颤抖,东西掉落了好几次。

虽然金侬加裂缝将我们和阿西尔部落冰冷黑暗的世界隔离开来,但是从小到大,长辈一直教育我们,遇到了阿西尔族人,一定要使尽吃奶的力逃离。不然只有死。

之前,我一直都没有把这些话当回事。主要是从小到大对阿西尔部落的认识都是通过书本了解的。那边的城市跟我们的故乡截然不同,常年的黑夜中,高耸的建筑中闪烁着万千恶狼瞳孔一般的灯光,还有肤色白皙却冷漠如冰的阿西尔族人。

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太遥远,太抽象。而且我总想,他们在世界的另一端,而我们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怎么可能和他们对上呢?再说,就算真的对上了,我们村的人都那么友善,又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不可能这样残忍,伤害一群没有反抗能力的人。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地地道道的和平主义,也认为战争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只要有一方不愿意,另一方也无法继续下去。我知道,我并不想与阿西尔部落的人为敌。

直到姐姐死去。

在我,哥哥,妹妹以及母亲都伤心得无法自己的时候,曾经参军的父亲眼中竟透露出惊恐之色。那时候,恐怕也就只有他知道有作战能力的阿西尔族出现在村落,即便只有一个,都是多么可怕的事吧。

一个星期之后,大批阿西尔族出现,杀光了村落周围的所有族人,并且将整个村庄包围起来。

他们不敢入侵村庄,仅仅是因为华纳部落每一个村庄或者城市,高空都悬挂着会杀伤所有入侵者的保护光团,“奥汀的祝福”——这是奥汀离去之前,留给族人们最后的礼物。

曾经问过爸爸,为什么那些人要这样对待我们,不要说没有伤害他们,甚至连话都没跟他们说过。爸爸说,因为我们是华纳族人。我说,可是这样的斗争,原本应该只发生在首领之间,我们不过是无辜的百姓,凭什么要伤害我们。

爸爸苦笑着说,每一个华纳神族,都有可能成为战场上骁勇杀敌的勇士。所以,见一个杀一个,阿西尔族才能保证永远的繁荣。现实就是这样,历史和传说也不容许你改变。现在我们应该担心的不应该是他们为什么要伤我们,而是如何避免死于他们的手下。

我们在村庄内坐立不安地等候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村外不再有阿西尔部落的部队,整个村的人都开始纷纷收拾行李准备搬迁。因为父亲是退伍军人,所以民众都决定由他带领大家一起离开。

当时哥哥已经成年了,所以他和爸爸一起走在最前面,妈妈则抱着妹妹,牵着我跟着后面的人群前进。

再后来的一切……就跟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一模一样。

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我在那一瞬间,看到一团火光以虎狼之势从天而将,看到了爸爸和哥哥当场死亡,妈妈用力将我推向村子中央,却在自己跑过来的时候,和妹妹一同被火光吞灭。

从那以后,我的黑发紫瞳就被活下来的村民们讨厌。他们都说我和阿西尔部落的变异神族长得一模一样,说是阿西尔族的奸细。就是因为这样,我的家人才会被我害死。

从那以后,成长的充满梦想和欢笑的小小的村庄,在硝烟和摧毁性的大魔法中,仿佛变成了永恒的灰白。

这是我一生都洗不尽的罪孽。

在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我的苟且偷生之后,我就发誓,此生此世,就算不能变成魔导师,也要成为能够站在战场中,看着阿西尔族一个个灭亡的人。

我离开了故乡,努力寻找一条能够让我顽强生存下去的道路。

于是意识到了,侏儒的世界瓦特海姆或许适合我。虽然本地的侏儒都会排斥神族,但是那一年我只有二十一岁,身高还不足一米四,还有一头深黑色的头发。除了脸孔肤色和他们不一样,其他的特征都完全符合。

虽然二十一岁在侏儒中已经是成人,但是神族成长速度慢,二十一岁根本就是孩童,对很多事也是一窍不通。到了瓦特海姆以后,吃过很多亏,受过很多自己一度认为无法再站起来的打击。

有一次快交学费的时候,我的积蓄完全不够用,所以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去矿山打工,都勾选的是不包伙食时间最长的活路。神族的体力和耐力原本就不及侏儒,那一天我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肉体已经失去知觉,仅仅是凭着意识在敲着一块块坚硬的巨石。

半夜两点过,老板才挖到的一颗有拳头大的宝蓝金刚石不见了,我听见他在后面叫唤询问,但是因为体力透支,所以没有回答他的话。然后,后脑勺被巨大的矿石砸中,我摇了摇,当场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扔到了矿山外,不要说工钱,本来身上带的钱都被搜刮光。我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去找老板评理,他说我已经把工钱丢在你身上了,自己没保管好,怎么反倒怪起我了。再说,你一小姑娘本来就没什么能耐,别来我这了。

侏儒就是这样,非常野蛮粗鲁,但都是很厉害的巧匠,拥有强大的智慧,他们打造出很多宝物,贩卖给竞争中的阿西神族和华纳神族。又因喜欢黑暗的环境,就算离开他们的世界,很多也都会去阿西尔部落。在华纳部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受过这样的待遇,我咬着牙离开矿山,发现自己连医药费都付不起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可能是年纪太小,那时候很不坚强,这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让我浪费了很多时间在伤感中,不愿意和任何人打交道,不想做任何事,甚至有了不如死掉的想法。

这些年,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做着奇奇怪怪的梦。

绝大部分时间里,我都会梦到阿西尔族的入侵,他们冰冷的眼神,分明的轮廓,还有淡漠的,不带一丝感情念出的咒文。再接下来,万箭穿心的刺痛会让我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

还有一部分时间里,姐姐会出现在梦中。她用一如以往坚毅而刚强的口吻对我说,娜娜,振作起来,别忘了,无论经历怎样的困难,姐姐都会在身边守护着你。

还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时间里,我会梦到一个人的笑容。是很奇怪的梦境。在梦中,我不曾看清楚他的相貌,不知道他的年龄,甚至不知道他的瞳色,却知道他在凝视着我,用一种让人几乎落泪的,温柔而熟悉的眼神。即便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即便只是出自一种本能,我都知道,那是深爱的目光。很可惜的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即便是在梦中,他也如此吝啬言语。

尽管如此,似乎只要看到那样的目光,还有那样的微笑,我就会觉得再没有什么事是可怕的。虽然听上去很可笑,但是这样一个重复的没有起点和终点的梦,一直支撑着我的精神世界,直到现在。

当然,再美丽的梦境,在遇到希亚真实的咆哮以后,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和她从第一次见面几乎打架到现在成为死党,还同居,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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