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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月(210)

作者: funny2333 阅读记录

陆雪衾颔首,脱下外套,死死蒙住了梅洲君的头面部,这才脱下衬衣,袒露出精悍的后背。

“把鞭尾给他。”

赤雉公抓着鞭柄的手,霎时间青筋暴跳。陆白珩亦是失声道:“大哥!”

把鞭尾给他......赤雉公此番必下重手,大哥是要先以身受鞭,阻却其威势,等鞭上的火棘毒被血肉沥尽后,鞭尾才会扫到梅洲君身上。

为了这样一个祸患,他真能做到这一步?

“我方才说的,并非虚言。刻刀为证,三七对分,绝不反悔,”陆雪衾侧过脸来,目光如疾电一般穿透了浑浊的雨幕,他冷冷地催促道,“赤雉,动手!”

那雨夜的三十六鞭,陆白珩一生都不敢忘。

三十六鞭过后,他向来坚不可摧的大哥,跪在大雨之中,一动不动,背后血肉模糊,狂涌而出的血水旋即被大雨冲刷殆尽,留下见骨的鞭伤。

陆白珩甚至以为他的气机已经断绝,直到他大哥撑在地上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隔着湿衣,挨在年轻人的面孔上。

那力度几乎是温存的。

陆雪衾扯下了那件外套,穿回了身上,半晌过后,将梅洲君打横抱了起来。后者被触及伤口,猛然痉挛了一下,在满面潮红中,睁开了双眼。

他的双目还是涣散的,绿茵沉的药性再次引发了他的眼疾,恐怕短时间都不能视物。

陆雪衾咳嗽了一阵,低声道:“你恨我祸及无辜。梅洲君,你来拘着我。”

陆白珩甚至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楚这句话,但大哥话音刚落,梅洲君便短促地笑了一声。

而他大哥的衣角边,血流如注。

正是从那时候起,陆白珩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天生的戏子。梅洲君是虚与委蛇的高手,他实在是会笑,任由暗中的鼓点声起伏激荡,双目中都不带半点杀气。

而这样一种特质正如雾里看花,观者只觉轻快明朗,谁要是存心去把他抓在手里,迫近到了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的地步,便只能恨之欲狂。

直到......直到他大哥身死。

第116章

前尘往事,已如巴山雨落地。

陆白珩立在冷雨之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坠在他手背上,那触感和雨水截然不同。他一个激灵,才意识到手里的香已经烧断了半截,仅有通红的火芯在风里发颤。

事已至此,似乎没有过门不拜的道理。是以他只是稍作犹豫,便轻手轻脚地挑开了门帘。

和台前的热闹不同,房里拉了窗帘,锣鼓声一下就被隔得远了,满室昏沉的哑光,给人以死水无波之感。

香案上并没有供相片,但案前已经插了香,酒杯也斟满了。显然,就在他深陷回忆时,这一场粗陋却赤诚的凭吊已至尾声。

“梨药底子更好,心性也纯净,只可惜身边没有像样的花旦,就怕耽误了......七哥如今挑了大梁,戏班子有他照拂着,又新搭了戏台,刚刚进门的时候,那一股热闹劲儿竟让我想起了和你们相遇的时候,真如做梦一般......”

梅洲君立在老班主灵前,如闲话家常一般,将戏班诸人的近况历数了一遍,忽而反常地静默下来,伸手将老班主灵前的长明灯拢住了。

那一点儿火苗,因一阵骤起的凉风,在他掌心里不安地跳动着。

“师父,”梅洲君道,“是,我懂您老的意思,你当年告诉我,梦这个字得避忌着,我们唱的一出又一出的戏,正是在台上做的梦,不能把它惊破了。我明知世上并无长久之安乐,凡事总有惊醒的一天,但我始终是......忘不了。”

忘不了什么?

从这再平淡不过的语气中,陆白珩竟然听出了一点令人心中发寒的恨意。但这种恨又是毫无指向性的,仿佛独自对着镜子看刀芒。

“我常想......若早知今日是这样的结局,您还会不会选我?”

陆白珩喉头滚动,道:“梅洲君!”

梅洲君显然没有和他深聊的打算,只是侧头道:“你来了?走吧,去向红净讨药。”

“药?”

“治病的药。”

是了,县城迟迟不开,四姨太的病情却是拖不得的,这山野地方要想求医问药,也只有红净这一条门路了。

奉秋这小孩子机敏,大概是早早得了红净的嘱托,一听得药字,便从帘外探头进来,道:“师哥!红净大哥已经登台了,他交代过我,药都备好了,就在他房里,你们跟着我来吧。”

两人跟着他,在小院里稍作周转,果然在窗台上望见了几吊药包,大约是小半个月的用量。

梅洲君道:“红净手里的药也不够了?”

奉秋道:“师哥,我们走的水路又湿又潮,红净大哥向来把这些药材爱惜得如眼珠子一般,但还是霉烂散失了大半,可把他愁坏了,只盼着县城早点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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