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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变奏曲(133)+番外

——既然出事了,那当务之急就是及时止损,争个谁对谁错没有一点意义。

至少此时初礼还是这么想的。

三分钟后。

小王最后还觉得,自己是被门外一个突然杀进来,一身黑身材高大的男人救下来的——只见男人走进来,顺手将撑在桌子上摆出能把他生吞活剥的初礼一把抱起来放桌子上,然后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弯下腰替她将脚上的高跟鞋穿好……

这时候这个高大英俊的冷面男人,在小王同志的眼里地位堪比夜礼服假面。

而此时,初礼出神地看着握着她脚踝的大手。

“有什么问题,先回元月社再说,赶紧通知营销部让网络书商没发货的停止发货,开始着手准备补偿措施吧。”

男人一只手扶着她,垂下眼弯下腰仔细替她将鞋穿好。

而初礼握着昼川的手从桌子上跳下来时,他能感觉到她手心冰凉,全是冷汗且在微微颤抖……男人停顿了下什么都没说,只是扶着她往外走时这才发现她走起路一瘸一拐的,看了眼她的脚,这才发现之前先穿好了鞋的那边脚肿得老高,大约是刚才真的崴到了。

叹了口气,他三两步走到她的跟前蹲下来,这一次初礼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地趴到了他的背上,唇瓣碰到他柔软的发,她蹭了蹭,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似的说:“……我之前才和阿象说过,读者知道编辑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好事,不出事还好,出事编辑就要遭殃了——”

“……”

“你说,”初礼小声趴在他的肩膀上道,“你说我是不是乌鸦嘴啊?”

“嗯,”昼川无奈道,“那是挺乌鸦嘴的。”

“昼川。”

“嗯。”

抱在他脖子上的微微收紧,趴在他脖子上的人在他脖子上哈着温暖湿热的气。

“脚疼啊。”

男人步伐平稳,迈着步子往印厂外面走,直到两人走出印厂大门,男人才淡淡道:“别怕。”

具体是说“别怕”什么,初礼倒是不得而知……她只是一改在小王同志面前那副吃人怪兽的模样,整个人都温顺得像是一只被驯服的小狗崽子,趴在男人的背上,她将脸深深地埋入男人的颈脖里,明明一想到微博里那些已经出现和即将出现的质问就害怕得想要发抖,然而这次……

她却破天荒的没有哭。

……

回到元月社,初礼下了车,男人看着她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几乎是不受控制一般跟着走下车,只是走了两步,初礼便好像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回头一看男人远远一副要跟来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后抬起手冲着他挥了挥,然后勉强地笑笑。

昼川想说这笑得比哭还难看。

但是还是乖乖回到了车里,收到短信,初礼叫他先回去,他却并没有动弹,只是回复——

【昼川:回到车里已经是最大让步,别得寸进尺。】

【昼川:去吧。】

【昼川:在这等你。】

初礼站在原地,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收起手机继续残疾人似的往编辑部里走,,等她好不容易挪到编辑部门口,这才发现,整个编辑部已经炸开了锅……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难看得各有千秋,尤其是于姚,拿着手机头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说“这事印厂违约你们必须找印厂协助解决”……至于此时此刻,官方微博下面的评论怎么样了,初礼根本不敢看。

营销部、编辑部带着各部分老大直接拉会议室开大会,根据一波初步统计发现,网络预售大部分已经发货,还没来得及发货的、还没来得及运出去的全部紧急召回,但是就算这样,还是有约八千份书已经在飞往购书者的路上了。

八千份。

“重新印书皮,然后给读者补发。”初礼坐在桌子边,“印厂自己违约在先,重新印个八千书皮能要多少钱,眼下当务之急当前难道不是先出方案安抚读者情绪?”

“印书皮是不贵,邮费呢?”梁冲浪看了眼初礼,“邮费八到十块钱,算八块,八千份邮费都六万多块,再加上冲印书皮的钱,少说就是十万出去了,这钱你让印厂承担?”

“不承担怎么办?”初礼挑起眉,“读者怎么办?”

“?”梁冲浪不说话,初礼眉毛抬得更高了些。

“这是国内前三大印厂里唯一一个在G市的印刷厂,和我们元月社合作了很多年了一直没出过纰漏,”老苗适时接过话题,“接下来我们还有cos影集,各种全彩画集要和他们合作——这些东西对印刷技术要求都很高,考虑到印刷技术和工艺成熟度还有合作程度,这些都是必须要在这个印刷厂做的,这个节骨眼要出事了,难免他们还会不会继续接我们的单,愿意继续合作啊……”

初礼:“可是出错的是它们,违约的也是它们。”

“承受不起赔偿的也是它们。”梁冲浪淡淡打断初礼,“谁都知道今年实体比去年更加惨淡,年初印厂刚走了一大批老员工青黄不接的,现在又要做赔偿的话,这印厂怕是要遭重。”

“遭重怎么了?担心遭重做业务认真些啊……不是,你们帮着印厂说话?”初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让赔?那读者怎么办?”

“印厂赔偿之后我们很难再合作了,搞那么难看,人家还接个屁我们的单,”一个营销部的马仔跳出来插嘴,“到时候书去哪印?到隔壁市重新找印厂合作,手上多少项目要停工,书印好了运费又怎么算——你知道这损失多大吗?”

梁冲浪笑着看了眼他的马仔道:“小马说得对,我们要长远目光看。”

“哎呀,”老苗出来用息事宁人的语气道,“出了这种事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啦,初礼你当初小心一点,多去印厂走两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话题突然就扯到了初礼身上。

初礼站在桌子边,视线从老苗、梁冲浪身上一一扫过,然后不意外地看见他们俩脸上的表情非常如出一辙……

——这两人穿一条裤子的。

初礼变得越发面无表情。

“这种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了,”老苗说,“这年头读者也不像是那么难缠的样子,他们这会儿那么气,也不过是想要元月社给一个说法嘛。”

“对对对,给一个说法就行了,一分钱都不用花的,好好道歉就可以了。”梁冲浪说,“大家都不用花钱,又可以继续合作,何乐不为呢?”

于姚、夏总编和初礼同时皱起眉。

于姚:“你们什么意思,出这种事,印厂不背锅,准备让人去道歉解决?谁去?作者?”

夏总编:“就因为贩售量不算太大,所以一分钱不赔偿,干脆装死得过且过?你们这样做书……”

“……你们就这么敷衍读者的?”初礼问得更直接一些,“读者作了什么孽跑来买书?”

“话别说这么满,”老苗直视初礼,“这事儿你不能说一点责任没有吧,责编责编,责任编辑,你要是能稍稍往印上跑勤快点,至于发印单搞错顺序的都不知道的?”

初礼噎了下。

想了想道:“好,这事算我有一部分责任——”

于姚在下面狠狠踢了她一脚。

她一愣,还来不及把“但是”说出口,下一秒就看见老苗和梁冲浪对视一眼,然后梁冲浪点点头,笑容不变道:“对嘛,责编就是要负起责任来的,我看你就去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读者忘性大,气两天也就忘记了……你就牺牲牺牲,其实也没什么,老板刚才电话我说了,也是希望这事儿能够和平解决。”

初礼闻言,一句“我放你个屁”到了嘴边,看了眼夏总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咽回了肚子里。

——她突然弄明白了一件事儿。

老苗和梁冲浪不管从前到底是不是穿一条裤子的,至少现在,他们俩是联手起来了,这次出事对他们来说就是天赐良机,他们借着“维持与印厂友好合作”“印厂和元月社都不能遭受损失必须将损失降到最低”的说法,大肆发挥……

无论如何,都想弄死她啊——

就看她这么不顺眼?

“这锅我不可能背的,”初礼一只手撑着桌子让自己站稳,腰杆挺得笔直,强忍着脚踝的疼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虚弱,“你们自己想想合理不合理,真正出错的人缩在后面不出声,把编辑推出来挡枪,我不同意!”

初礼一番话出,整个会议室安静了下来,阿象憋红了眼睛;小鸟用文件夹遮住半边脸,一双眼瞪得溜圆;于姚也跟着皱眉看向夏总编。

夏总编说:“初礼说的没做,这事情我们还得再商量,别急着下定论。”

梁冲浪:“不急?你问问读者急不急?”

于姚:“梁冲浪,你过分了吧?!怎么跟夏老师说话的?”

梁冲浪看了于姚一眼,不说话了。老苗出来笑呵呵道:“哎呀,老梁也是说得实话,我看读者真的再多一个小时都等不了了……你们在继续纠结下去,事情闹大了对元月社名誉有损耗的,老板那边也不好交代。”

……

散会后。

初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昼川车上的,打开门坐上车,男人什么也没说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初礼还像个木雕似的坐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