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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154)+番外

不过眼下,明克提出的方案,丰臣秀吉觉得眼前一亮。

对方提供精良火器,这无疑是对日本有利的;而帮他们占据濠境,事成之后所得到的利益,必然不止于十倍百倍,这更是不亏本的生意,而且到时候,可以和尼德兰共同执政的名义,占据着那块地方,以后等他蚕食了朝鲜,要向明国进军时,濠境就会成为一个遥相呼应,重要的补给站。

他摸摸脑袋,问明克:“你们可以提供多少火器援助?”

明克夸张地比了个手势,笑道:“大人想要多少,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地提供,这是我们的诚意。”

西洋人说话就是直白,丰臣秀吉很满意,又问:“据我所知,濠境那个地方,还比不上明国一个行省的十之一二,难道你们这样就满足了吗?”

明克反问:“据我所知,朝鲜国贫瘠得很,国土也比不上日本,难道大人这样就满足了吗?”

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都哈哈大笑起来。

北京城,兵部衙门。

戚继光与赵肃正站在一方地图面前,凝神细看。

这副地图还是两年前刚刚绘就的,动用了工部、户部数十能人之手,集合了几乎所有的古籍县志,赵肃早年走过那些地方记录下来的图纸,连同搜刮了范礼安等泰西人的知识范畴和书籍资料,才终于制成这副新的大明一统舆图。

其中对于北面边关和南面海疆,赵肃又特别作了交代,要详详细细标注出来,一切找得到的地方都不能放过,包括一个小小的岛屿,以至于如今这份舆图,虽然还比不上后世的地图,但大致该有的地方,基本都有了。

“北方九边,甘肃、宁夏、宣府、大同、辽东、延绥、固原、蓟州、太原。”说到一个地方,戚继光的手指就在地图上点一下,“蓟辽总督吴兑,此人擅统筹,麾下有李成梁、贺子重等将,宣大总督俞大猷,他是我的老部下了,征战数十年,对兵事也熟稔,无碍,其余诸地,统帅纵然说不上雄才大略,也是守成有余。”

赵肃道:“俞志辅的能力,我自然信得过,但他年纪也大了,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届时边将调动,宣大总督的继任人选,还需费一番思量。”

几年前,朱翊钧下令在京师开演武堂,让各地将领推荐人选入读,让谭纶、戚继光等人亲自执教,言明务必培养出一批文有韬略,武能治兵的将才来。现在短短几年时间,倒有两批人毕业,分别到各地任低级将领,但要说成效,还看不大出来。

戚继光笑道:“我晓得,你放心,我已经在暗中留意人选,李成梁倒是不错。”

赵肃颔首:“我想着,如果能提拔原宣大将领更佳,李成梁本身戍守辽东,还是对辽东的情况更熟悉一些,而且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辽东。”

北面的隐患不仅有辽东女真,还有海洋那边的日本,赵肃知道万历三大征,这其中就有朝鲜之战,日本攻打朝鲜,明朝出兵援助,结果打掉了自己大半个国库,直接导致国力衰弱。眼下有了这几年的经营,明朝国库日渐丰盈,朱翊钧也不是那个昏庸无能的万历皇帝了,这样的历史会不会有所改变,这仗还打不打得起来,会提前爆发,还是比历史上的时间晚?这些都是赵肃吃不准的事情,所以他只能让人密切留意动静,好在戚继光与他多年默契,对军事的敏感度很高,早就在朝鲜安插了细作,一旦有风吹草动,朝廷立马能够知晓。

戚继光道:“辽东诸将都熟于兵事,假使现在有战事,也不必过于忧心,倒是先前你提过将来要收复濠境,我这几年都在重点训练那些水师,以便可以随时作战。”

“收复濠境……”赵肃的目光停留在那面那一小块地方,在偌大的地图上,甚至还没有一个指节大小。“要等待一个契机。”

“等舰队全部建好?”戚继光挑眉问道。

目前朝廷一共建了六艘战舰便停了下来,不是因为没钱了,而是水兵人员和战舰配备不齐,战舰足够,但人员不齐,全部水师都算上,也就足够塞满五条战舰,这也归咎于在永乐之后,海军荒废多年,大明就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水师。因而建造军舰的事情,可以先缓两年,把水师彻底练成再说。

“……”赵肃皱起眉头。

在他的印象里,荷兰与葡萄牙将会在濠境有一战,届时葡萄牙人获胜,但也是惨胜,依他的想法,到那个时候,才是收复濠境的最好时机。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不记得这场战役的具体时间了,可能是几年后,也可能是几十年后,如此一来,这个很好的想法,就未必能在有生之年实现。

“先等水师彻底练成再说吧。”他缓缓舒了口气。

“我也是这么想。”戚继光点点头。

两人又安排了一些部署,末了戚继光压低声音道:“少雍,我看,再这么下去,兴许再过没多久,我就得喊你一声元翁了。”

这里没有旁人,他说话就随便了些,而且戚继光这句话是有由头的。

年初的时候,张居正感染了风寒,病来如山倒,身体一直断断续续不好,加上他平日里操劳过度,又有众多妻妾,房事不断,这诸多缘由加起来,由不得不病。他这一病,虽然也还抱病处理公务,但毕竟精力不那么足了,这样其他人就得多做一些,而赵肃身为次辅,自然而然,原本需要张居正决策的事情,也有些转移到他头上。

赵肃神色淡淡,没有什么高兴的反应:“莫要瞎说,元翁只是小恙而已,料想不久就可以痊愈的,你这话,和我开开玩笑就罢了,千万不要和别人多说。”

“那是自然,你老哥我是什么人,怎么拿这种事到处去说,瞧你这副正经模样,哪有早年的风流多情呢?”戚继光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什么时候风流多情过了,家里连小妾都没有。”赵肃苦笑道。

“你要小妾还不容易,京里头有多少人家盼着把女儿送上你的家门,要不要老哥帮你物色物色?”戚继光看他一脸疲惫倦色,顺手把茶盅挪到他面前。

“你就别害我了,你自己家里还有河东狮呢,还给我物色小妾,回头嫂夫人以为我把你带坏了,非拿着大刀杀上我家不可!”赵肃敬谢不敏,他没说的是,自己那边还有一头虎视眈眈的雄狮,他要真纳个小妾,估计京城的醋都不够那人喝的。

提起自家夫人,戚继光脸色白了白,显然心理阴影不小,连开玩笑的心思也没了,说了几句闲话,就找个借口溜回家了。

余下赵肃一人坐在屋里,倦怠已极,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意识朦胧间,也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身体被上下腾挪,又似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将他团团包围,化作细密的吻烙在身上。

从眉眼,唇角,下巴,喉结,到颈项锁骨,衣带被松开,乍然接触到寒冷的肌肤让他微微瑟缩了一下,但兴许是身边的人让他觉得安全,又或许是太累了,他依旧没有醒过来,沉重的眼皮紧紧阖着,在似梦非梦之间半醒。

发冠被解下,一头乌发顺势蜿蜒下来,铺满周身,映衬着绯色官袍,雪白里衣,连带着肤色仿佛也薰上了浅浅的红,而发色越发漆黑如墨。

宽衣解带,酣然而睡的赵肃,卸下了平日里凛然的装束,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宰辅,而是放任的,恣意的,如魏晋公子般的一个人,儒雅不改,却隐约多了几许媚意,这兴许源于身上的吻痕,又或者眼前这不设防的睡态,总让人忍不住想从这张纵论国家大事的嘴里听到一些其它的声音。

仿佛听到他的心声,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的人,嘴里发出浅浅喘息,这人是自制惯了,就连无意识的呻吟也显得克制而压抑。

气息交缠着,连头发也缠绕在一起,分不清谁与谁的。

梦里沉沉浮浮,有种说不清的畅快淋漓感,就像在温泉里泡着,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身体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却有人还在他耳边低低笑道:“再泄一次罢……我今儿才发现你睡着了更乖巧,那就多睡会儿好了……”

舌头被衔住,而舔舐……他微微不适皱起眉头,将要醒转。

若有人旁观,定会为眼前这一幕而脸红耳热。

人从身后被抱住,脑袋微微歪着靠在对方颈窝上,落下来的长发半遮住脸,上半身衣襟敞开,露出一片吻痕的胸膛,亵裤半褪下来,双腿大开,微微屈起,难掩春光,看上去像在无声说着任君采撷,尤其联想到这个人平日里的正经模样,更令人情难自禁。

但赵肃并不觉得愉快。——任谁好梦正酣,被以这种方式翻来覆去地摆弄,都不会还能继续睡下去。

于是他醒睁开眼睛。

朱翊钧朝他无辜地笑:“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低头瞧见自己身上的狼狈模样,有些恼怒地横了他一眼,只是刚刚醒来,神色朦胧未褪,又刚刚才被“欺负”过,威慑力自然不会大到哪里去,反倒像在打情骂俏。

更何况皇帝早就练出一张厚脸皮,对此熟视无睹,抱着他,笑嘻嘻地为他整理衣物,然后亲了他一口:“若不是我把你带出来,你能在里头睡上一整天吧,今儿是你的生辰,忘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