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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纲(176)+番外

那头向牧早就给家里所有帮佣都放了假,小别墅除了外头的保镖,就只有冬至三人在客厅守着。

铃铛忽然响起,三人下意识一凛,随即起身赶往卧室。

向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不像一般被梦靥困住的人,他神情舒展,嘴角带笑,仿佛沉浸在一个曼妙的梦境里。

床尾那个玉镯正静静安放在匣子内,与之前并无不同。

但冬至和刘清波却都皱起眉头。

因为在他们眼里,玉镯已经发生了变化,色泽越发浓郁,在昏暗台灯的映衬下,一缕黑气从玉镯里袅袅升起,又缓缓朝向牧飘去,在他的床头枕边,隐隐约约,氤氲出一团浓绿的雾气。

雾气之中,人形若隐若现,几乎能看出是一个女人。

陈国良倒抽了一口凉气。

冬至不再犹豫,手中准备已久的明光符直接朝绿雾掷出。

符文与绿雾接触,空气中传来一声女性的尖叫声,向牧惊醒,猛地坐起!

绿雾飞速往后移动,似要飘回玉镯之中,但比它更快的是刘清波,他飞快抄起玉镯直接退至阵外,绿雾被招魂阵内的红线反弹又落回阵中,竟一分为二,化为两个女人的身形。

向牧失声:“小筠!”

两个女人呈半透明,绿光浮动,震颤不停,似随时都会消散,但身形容貌都能看出个大概。

奇异的是,两人都长得一模一样。

冬至没想到他们守株待兔,会弄出两个魂魄来,不由望向向牧。

“哪个是你太太?”

向牧也傻眼了。

“老公,我好想你!”年轻的女人泪眼盈盈,望着向牧。

另外一个没有说话,眉头紧紧皱着,更显悲苦。

陈国良瞠目结舌,忍不住道:“难道是你太太的魂魄分成了两半?”

向牧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悲苦的那个开口道:“我死了之后,见你天天伤心,不知道怎么的,就进了玉镯里面,其实每天晚上跟你在一起,不是我自愿的,是玉镯里的精怪胁迫我的!”

另外一个女人摇摇头,泪水划过脸颊:“这个玉镯是我太姥姥传下来的,我小时候就听长辈说过,这个玉镯有灵,以前我还不信,直到我死了,魂魄寄托在玉镯里,亲眼看着这个女人一天天长成我的样子,而且还是我临终前的样子,然后她还逼迫我去你的你梦里,跟你……把从你身上吸来的阳气都让她化为己用……老公,我对不起你,我早就想跟你说的,但她在我身上下了禁制,我在梦里根本没法跟你说!”

一个是向牧太太,一个是玉镯成精,玉镯浸染人气日久,成为有自己意识的精魂,又羡慕向牧夫妻恩爱,所以变成向牧太太的模样,引诱他夜夜入梦,吸他的精气,让他难以自拔。

以上,都是冬至根据她们两人的对话推测出来的。

人生而为人,得天独厚,不知其它物种想要修为人身,需要付出多少努力,这只玉镯的精魂能够化为人形,可见已经走到了成精的最后一步,只要再修上若干年,也许就能像龙深,像柳四他们那样,堂堂正正站在日光下,像所有人类一样,行走在世间。

但这一步,可能是几年,可能是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完全取决于个人的修为和造化,但这个玉镯明显不想等那么久,所以选择了捷径。

刘清波冷笑道:“你现在虽然可以化为人形,但也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等你真正修成人形,还得经历雷劫,你觉得像你这样,能平安度过雷劫吗?”

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同时说话。

一个道:“老公,你把玉镯摔碎了吧,这样那妖怪就没有寄身之地了,我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想害了你!”

另一个说:“老公,你快让高人把这妖孽收了吧,再这样下去,你的精气会被它吸干的!”

听那语气,一个比一个更会为向牧着想,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真正的妻子。

“小筠,要是我请这两位高人,把玉镯里的妖怪收了,对你有没有影响?”

冬至代为解答:“向先生,现在这种情况,你太太的魂魄,很可能已经跟玉镯融为一体,不管对玉镯做什么,都会伤到你太太,最好的办法,是你把她们区分出来,我送你太太走,再降伏这个妖怪。”

向牧听懂了冬至的意思,他的视线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游移,略想片刻,问道:“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什么时候?”

“六月十六!”

“六月十六!”

两个女人几乎异口同声。

向牧:“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等女儿结婚,要送什么给她?”

其中一个抢先道:“你说过,要把东江那边的别墅给她当婚房,还说希望让她找个中国人,免得以后分隔两地,山重水远。”

另一个也道:“这个玉镯,本来也是打算送给她的,你还说,这些年你拍了不少珠宝,也都要作为她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向牧犯了难,对冬至他们道:“她们说的都是对的。”

刘清波不耐烦道:“你就不会问点有难度的吗?”

两个女人用同样殷殷期盼的眼神望住向牧,似乎也希望他问出点更有难度的问题来。

向牧叹了口气:“小筠,其实你去世之后,我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虽然生意越来越好,但钱赚得再多,没有你在,日子也就这样了,别人都劝我再婚,女儿也很开明,是我自己,过不去心里的坎。有时候,我还真希望像其他男人那样,见一个喜欢一个,家里娶着,外面还养着,那样也不至于让你死后还心有挂念,留在这里。”

“你还记得吗,咱们年轻那会儿没钱,你生女儿的时候,想买罐奶粉都差点买不起,我求爷爷告奶奶,最后求到你娘家那里,你爸总算是把钱借给我了,可也发了话,说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让我以后有什么事也不能回去找他们,这件事,我怕你难受,一直没跟你说过,但从那时候起,我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娘家再也不敢瞧不起你。”

“后来我为了做生意,经常在外面奔波应酬,家里一切都交给你打理,我爸妈也多亏有你照料,才能那么长寿,我也知道,有些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说我在外面养了情人,又说我出去应酬,肯定拈花惹草,但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盘问过,是我主动问起,你才说,当初要不是相信我的人品,就不会嫁给我。冲着你这一个信字,我这辈子,就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的两位“太太”,闻言都红了眼圈。

一个怔怔看着他,不言不语。

一个道:“谢谢你,老公。”

向牧摇头:“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冬至仔细观察,她们对向牧的神态表情,像是都发自内心,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非但是他,刘清波和陈国良,也都没看出什么来。

以前都是一言不合,动辄就打得不可开交,冬至他们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状况,比起武力,更考验决断。

向牧求助地望向冬至:“大师,我没法分辨出她们的真假。”

冬至思忖片刻:“那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直接把玉镯打碎。”

玉镯是精怪的原身,只要一碎,它就会大受影响,到时候冬至跟刘清波,就能迅速把她们区分开来,并制服玉镯精怪了,弊端是向牧太太的神魂也有可能因此受损。

向牧却想也不想道:“不,不要打碎玉镯,我怕伤了我太太!”

听见这句话,两个女人都是神色一动。

一个是感动。

另一个则是欣喜居多。

虽说两种情绪差别不比喜和怒大,但细微之处的区别总是有的。

说时迟,那时快,冬至与刘清波分别出手,一人抽剑出鞘,刺向其中一方,另一张符文掷出。

符文落在绿雾上面,将其中一个女人定住。

而此时刘清波的剑也已经刺入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女人厉声尖叫,剑光将绿雾彻底绞碎,化为绿色星光点点,撒向房间各处,那一点精魂修炼许久,最终也不过是这转瞬即逝的一刻。

刘清波见冬至有点发愣,以为他觉得自己手辣,没好气道:“它是自找的,滥用同情心没什么好下场!”

冬至回过神,摇摇头。

他只是忽然想起龙深,物伤其类罢了。

龙深化形过程中,想必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与诱惑,雪山之巅,极地之远,繁星之下,都是他所没有参与的过往,没有人知道一把剑从问世到脱胎换骨,需要经过多少重淬炼,是否比太上炼化火眼金睛的六丁神火还要难熬。

但这样布满荆棘的悬崖之路,龙深都一步步走过来了,眼前这玉精不过得了点机缘,却妄想通过害人的捷径来达到目的,它怎么配跟龙深比?

正因有龙深柳四等人的珠玉在前,才更显得这玉精咎由自取。

在幻境里见过龙深的前尘过往之后,他总想打电话给对方,说师父,以后不管多难的路,我都愿意陪着你一起走,哪怕跟不上你,远远落在后头,我也愿意不断往前,起码,在你回头的时候,总能看见一个人在那里,证明你不是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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