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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纲(289)+番外

我问郑穗,他为什么一门心思想进特管局,郑穗居然说他是因为在山上看见我斩妖除魔的样子,觉得很威风。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化形这么多年,我知道人类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心血来潮,而做出一些事后就反悔的冲动事情。这样的人进了特管局,只会浪费资源,我不可能同意。特管局不是陪他玩耍的地方。

四月九日,今天会后,何遇问我对冬至的看法,我告诉何遇,我不赞成让对方进特管局。何遇给我展示了那人画的符,说对方只看他画了一次,就能画出这种成果,说单从符箓而言,这是个难得的可造之材。我问何遇有什么打算,他说他师叔这辈子没收徒,想找个合缘的徒弟,一直没找到,如果进不了特管局,就想带他回閤皂山,让师叔掌眼。

我知道何遇打的什么主意,等那人进了閤皂派,就算是踏入修行界的大门,到时候再想报考特管局,我也没有阻拦的理由了。

下班之后,那人的履历报告正好也下来了。三代清白,背景干净,大学毕业后就在一家游戏公司从事美术工作,辞职之后前往长春旅游,正好遇上我们。凭这份履历,他想要在前线部门任职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想考特管局后勤,也未必没有机会。不过我暂时不想告诉何遇。

四月十日,北京。何遇把人带进特管局,还让他住在自己的宿舍里,他今年的奖金可能不想要了。

何遇跟我保证,说对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想要报考特管局的,绝对不是一时冲动。

先观察吧。

四月十五日,何遇师弟程洄出事了,也许和人魔有关。

冬至只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普通人,何遇却要带他一起过去,我知道何遇想磨炼他,向我证明冬至有这方面的潜质。这样的举动很危险,但我没有阻止何遇,他应该学会怎么去担负起一件事,为别人的安危负责,他现在还缺乏这方面的大局观,只有真正发生危险,才能让他警醒。

何遇是二组里最有潜力的人,但他的缺点也很明显,我不可能永远在他身边提点,在他们头顶遮风挡雨,他们必须成长起来。我不会让他拿普通人的性命去冒险,所以在冬至身上做了点手脚,以防万一。

四月十七日,果然出事了。

如果不是我提早防范,又通过他心通跟冬至交流,昨天他们两个可能会永远被困在结界里出不来。何遇明年的奖金也没了。

经过我的警告,看潮生和钟余一应该不敢再借钱给何遇。

四月二十日,冬至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

这次在羊城,他们能降伏人魔,他功不可没。

我决定了的事情,很少会改变主意,但在这件事上,我的确看走眼了。

四月二十五日,冬至加了我的微信,似乎怕我反感,态度小心翼翼,没敢多说。

不过能看出他的想象力很丰富,因为朋友圈里全部都是他在各地旅行时的见闻,连这次去羊城,跟出租车司机聊天,也能写下一大段,挺有意思。

五月一日,今天下班早,工作都处理完了,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头一件事是去看朋友圈,看了几条之后发现这不是自己一贯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月二日,应该是从觉得冬至的朋友圈有趣时开始的。

五月五日,以后想要看何遇什么时候在玩游戏,不需要直接找上门了,因为他的朋友圈全部都是游戏升级分享。冬至的朋友圈,就像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小人间,很有趣。

我似乎第三次提到他的文字和见闻有意思了,这说明了什么?改天问问宗玲。

五月七日,魔气死灰复燃,战斗远没有结束。

五月十八日,各地魔物事件频发,彼此之间应该都有所关联。

五月二十一日,日本那边果然有异动。

冬至说要请我吃饭,提了几次,我答应了,不过最近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

五月二十二日,我看到他在练习符咒。

对普通人的程度而言,他的进步确实称得上一日千里。虽然他现在还是很弱小,也缺乏足够的判断力和警惕,但他也有自己的优点。

我想宗玲的话是对的,人类远比我想象的复杂,以前我大多只看见人性中的黑暗,而对于优秀的品格,我已与人类中的佼佼者相处过,每每总会拿于谦与其他人相比,得出他们不如于谦的事实。但实际上,人类中有相当数量的,即使远远比不上于谦,却也没有到黑暗的地步,正如冬至,有软弱,也有勇敢,还有对生活的热情。

这也许就是宗玲希望我能体会的人味儿?

不过为什么我在何遇上没有感悟到这一点,反而在冬至身上体会到了?

可能这就是郑穗说的眼缘吧。

六月三日,忙碌。

冬至继续在进步,他以为我不知道,但我一直会留意。

刘清波也不错,但他的优势在于比冬至先起步。

也许我应该收个徒弟了。

六月五日,鱼不悔跟我通话。

同样是欧冶子铸成的剑,严格来说,我与他应该算是兄弟,但我们之间并没有人类传统意义上讲究的亲缘,我们的性格也很不一样。鱼不悔强烈反对我收人类为徒,我知道他反对的理由。人类活得再长也不过百年,而且他们远比我们脆弱,等他们死去,我的寿命却还遥遥无期,按照人类来说,完全就是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的投资。

但我不同意他的观点,人间不应该只由我们来守护,它最终还是要交给普通人,由芸芸众生构成的社会,才是世间。

六月十八日,今年的考试即将开始,看得出冬至很想拜我为师,不过我还在观察,看他能否经受得住后面的考验。头一次,我会对事情的不确定性产生期待。我希望他能不辜负我的期待。

他发信息过来的时候,废话很多,开心与否,一目了然,偶尔不忙的时候,我会多逗他说两句话,他的情绪很有传染力,看他高兴的样子,我也会觉得高兴。

最近好像用了很多形容词,和期许一类的词汇。

这就是宗玲说的人味吗?

无论如何,生而化人,我从不悔。

……

几个小时的航程,柳四没有打扰冬至解读那本笔记,但他也一直在默默关注同伴。

见对方终于红着眼睛抬头,柳四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一开口,冬至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全哑了。

龙深的笔记让他沉浸其中,全然忘记了时间流逝,要不是飞机降落,他还没有意识到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柳四体贴地递给他一瓶水,并告诉他:“落地之后我们要转车,估计得在车上过夜了,最起码明天中午才能到达离那棱格勒峡谷最近的地方。”

冬至点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带着行李下飞机,上了早已在那里等待的吉普车,冬至没有将笔记本放回背包,他始终拿在手里,经过几个小时的临时抱佛脚,现在他看笔记的速度已经快了很多,除了偶尔需要拍照发给程洄,请他帮忙翻译之外,一些常见字基本都能记得,就算认不出来,参考前后语句,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龙深的心态很稳,每天的重心基本都是工作,几乎不会有常人大哭大笑之类的剧烈情绪波动,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真是一个无悲无喜的神仙了。他的笔下,同样有喜欢和讨厌,也有失误和期待,通过那些龙飞凤舞的字迹,冬至仿佛看见一个慢慢走下神坛,性格日渐丰满的龙深。

如果不是读到这本笔记,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藏在日常里的微小细节和秘密。

车开始发动,载着他们向昆仑山驶去。

这辆车性能不错,司机又是部队里专门跑山路的,把车开得很稳。

冬至在车上稍稍闭目养神,就翻开笔记,继续看下去。

……

昆仑山。

塌陷下去的坑口边缘已经被魔气尽数染黑,一圈的符箓摇摇欲飞,符纸上隐隐出现魔气污染的迹象。

龙深盘腿坐在正北方向的符阵外围,双目紧闭,丝丝缕缕的魔气从坑口冒出,又慢慢往他所在的方向凝聚,龙深整个人仿佛一块磁铁,正逐渐吸收越来越多的魔气。

在他两侧的通道边缘,则分别坐着七个人,他们与龙深的距离不远不近,每个人身前都有一道金色符文悬在半空,恰好以七星拱月的方式,将龙深围起来,仿佛将他困在中间。

为了避免打扰,何遇与宋志存等人又离得更远一些,甚至连说话都下意识压着嗓子,生怕惊扰他们。

“宋局,龙虎山的玉牌什么时候能送过来?”何遇问道。

这几天宋志存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我刚联系过,张掌教派去的人已经到龙虎山脚下了,但请玉牌出山的程序比较繁琐,还要龙虎山现任所有长老签字同意,如果张掌教亲自回去,可能还容易些,现在他在阵中无法脱身,龙虎山那边就怕会有波折。”

何遇强压怒意:“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还有人不同意?”

宋志存摇头:“人心百态,你以为所有人都能顾全大局?玉牌是龙虎山的镇山之宝,张掌教一个人本来就没有权利随意处置,肯定得经过多数人同意,如果有人觉得他有去无回,自己就能当上掌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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