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生春草(25)

清明摆手婉拒了一名西装男子的邀约，慢步走到阳台上，借窗帘遮住自己的身影。

“师姐，你在哪……”说完春草自己先沉默下来，她怎么一时就忘了她提过的事儿，自己提了最烫的那壶开水。漫不经心里，最后烫到伤到的还是自己。

清明前几天才跟她说，要陪老板出席某人的订婚宴。

清明说：“你好好玩，玩高兴点。玩得倍儿疯，穷开心也好。就是别让自己心里闷着了。”

春草笑了：“我哪有心里闷着。”

“有没闷着你自己知道。”

春草默了半晌，皱起眉毛：“师姐，你能不能别老拨我痛处？”

“你终于肯承认这是你痛处了？”

“我没不承认过。”

“只是一直拿着端着，掖着揣着，不敢让人知道你愤愤然。”

清明永远毒嘴毒舌毒牙，不留半分情面。

“你不就是表面很大度地跟人家说我再也不肖想你了，可暗地里还是死迷着人家又不敢表现出来。可由头到尾人家半眼也没瞧过你，可现在人家要订婚了，女主不是你。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块石头都该捂热了，更何况是人心。我看你就是个欠抽的主儿。一张热脸总也捂不热人家的冷屁股，还成天尽想着……”

春草被她说得泪潸潸落下，用力吸鼻子，“师姐，别说了……”鼻音浓重，声音哽咽。

清明住了嘴，半晌又说：“我这是为了你好，池春草。”

“我知道。”春草的尾音都哭了飙起来，要拿手背拼命抹眼泪。

清明转过身，隔着阳台上的落地窗看到舞池里拥舞的一双俪人主角。传说中的男主唇角蕴着淡淡的笑；女主幸福甜蜜地靠在他肩上。

“你也要对自己好点儿，池春草。”清明又说。

“是，我知道——”春草嘤嘤地哭起来，忽然又想到背后还有人急忙挪位置躲在纸门后，隔绝了久恒秀智探询的目光。

清明始终不以为然，生活不是童话，是战场。爱情有时候真只能幻想憧憬而已。感情要真能简单得像，你说一句‘我喜欢你’我回一声‘也’，然后就王子和公主相拥，再在剧院的屏幕上打出Happy Ending的大团圆字幕，再来那么一句‘从此他们在城堡里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罗密欧和茱丽叶暴煽情，梁山伯和祝英台暴赚泪，可真正现实中哪一对男女不是分分合合没个定数，在爱得最死去活来的时候，两颗心也是隔了肚皮的。合得来则合，合不来了则散，要真勉强自己也不是个事。

春草却一直坚持，在最静好的年岁里遇到的人，不管是对的错的，求的还不就是一个爱过。爱过，也有人爱着，总是幸运的。可她怎么总是那么傻呢？这铁皮灌汤的南墙都快被她的脑袋撞穿了，她痛得疵牙裂嘴身心俱伤，还是不懂得掉头。

她怎么就不懂呢！在最静好的年岁里，她遇见的不是对的人也不是错的人，只是个路人。浮云似掠过了她的天空，在她心底留下了虚幻的阴影。

清明深深叹息：“池春草，你再找个男人吧。书上不也说女人如果想忘记旧爱，那就得找新欢来取代。”

春草扑哧一笑，“可这时候你让我上哪去找新欢啊，师姐？”眼泪已经被夜风吹干了，眼皮有些发胀酸涩。她抬手揉了揉，似乎更加红了。

清明的声音里多了笑意：“就算你找个小日本通奸也比吊死在温宇一棵树上要好。”

春草拍了拍额头，“说什么呢！”笑了，阴霾的心情似乎散开了不少，“我明天的飞机，大概晚上能到。到时侯师姐你还在C市对吧？老池煮好了大餐等我回去呢，你也一块儿来尝尝老池的手艺？”

久恒秀智看着锅里的面条冷掉，糊成一团，然后春草终于挂了电话转身进来。看到碗里的团面，她拨拉下刘海，讪笑：“真是对不起，讲手机的时候稍为有点长了。”

他看出她眼睛还是红红的，明显哭过。

“面已经糊掉了，我再去煮过吧。”

春草连忙直起腰摁住他端锅的手臂，“不用了不用了。糊掉的面更好吃，我就喜欢吃糊掉的面。”哪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再沾一次羹汤！

他又放下了锅，微微一笑：“请慢用，春草小姐。”

春草收回手，提着筷子埋头往嘴巴扒面糊。绵软的面糊入口不用嚼就直接滑进喉咙里，是凉冷的，蔬菜也泡得烂熟，合着淡淡的辣淡淡的咸，其实口感也还是清淡的。咽下碗里最后一口面糊，她松了口气，放在了竹筷。

“春草小姐觉得不好吃吗？”这付如释重负的样子看在他眼里成了食难下咽。

她连忙摇头，“很好吃很好吃！”看他面色淡淡，她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拿起碗又要再盛，“我真的很喜欢，啊哈哈——哈哈——你看，我还要再吃一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