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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爹(127)+番外

偏偏,他对司劫积蓄于胸的喜欢有如深海,却才只袒露出插科打诨间的寥寥几句,余下的有半生之多,他一介糙人,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能做的,只有粗鲁剥开自己坚硬的外壳,再不计较得失,将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全部捧给他。

胸膛急促起伏着,当厉执总算适应突如其来的灰暗,透过眼前微凉的霜白飘带,他其实可以看见前方隐约的挺拔身影,即使汹涌的掌风异常清晰地猛灌入心底,那身影依旧未发出丝毫声响,岿然不动,坚实如山。

只是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平日里用不上片刻的三掌,此刻像是被无限地放慢,每一束风都成为即将压垮他的罪魁祸首,尤其,他分明听到楚钺毫不留情的第二道铁掌翻卷肆虐的簇簇声响,周围尘土四起,沙粒呼啸着刮在脸上,却模糊中,望见司劫从始至终不曾摇晃的身影,心间冰冷的潮水更将他浸了彻底。

司劫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透过半遮半挡的飘带,只能看出他笔直伫立的轮廓,以此来做慰藉,好叫他能安心等过这难捱的三掌。

“……”

于是伴随楚钺极轻的一声冷哼落下,待最后一招结束,厉执再等不及,下意识便要扯掉飘带,谁知他迅速抬手,在触及那一层薄布之时,动作又倏然迟疑。

直至前方朦胧的身影似乎终于动了动,转过身,朝他缓缓靠近,耳边静得只能听见微弱的气息,越来越清楚,最终将他满眼的雾霭悉数揭走。

双目骤然重见光明,厉执闪烁的眸底映出司劫仍旧波澜不惊的面孔,他一眨不眨地细细打量他,视线扫过司劫微抿的薄唇,最后停留在他看似无碍的嘴角。

那上面的血痕虽被用力拭去,但苍白的唇色却骗不过他的眼睛。

“说了无事,”而怔愣之际,只听司劫率先开口,“哭什么?”

原是飘带上沾着一小片湿迹,正被司劫握在手里轻轻摩挲。

破天荒地没有否认,也顾不得丢脸,厉执哑声嗫嚅:“吓死你爷爷了……”

“你真没事了?”而紧接着又伸手在司劫身前小心摸索,厉执不敢错过他任何表情变化,生怕他实属强撑,说着再突然倒下。

楚钺身为四鬼之一,除了身边那凶戾的大山魈,自身的武学造诣当然不在话下,平白受他三掌,哪里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事情。

“放心,他并没有用尽全力。”却在厉执心下仍惶惶时,听见司劫又低声开口。

“什么?”

“他若真想置我于死地,早在你我被浮梦牵制时便动了手。”耐心地解释,司劫几乎贴着厉执的耳边道。

厉执闻言却是更觉惊讶:“你的意思是……”

“他应在试探。”

“试探?”目光不由愕然瞄向楚钺,只见他仍是一脸未能手刃司劫的憎恨,厉执不太确信地反问着,一时想不出楚钺在试探什么,只顺着司劫讷讷道,“不管怎样,万一他动了杀心……”

“那也无妨,我没那么容易死。”

“只不过这三掌,无关生死,定要承受。”

“啥?”厉执更听不懂了,而猛然转头间,鼻尖蹭过司劫的侧脸,远远看去,犹如耳鬓厮磨。

“你们到底见不见那小崽子了!”忍无可忍的一道掌风不出意外地扫来。

“我们?”与司劫默契避开掌风,厉执诧异地看向楚钺,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可以一起?”

“……”楚钺面色阴沉,并不回答,明显算是默认。

只不过他又忽地移开视线,凌厉投向无声旁观良久的尉迟慎:“但他,不行。”

这次不等厉执与楚钺一拍即合,仿佛早有预料,尉迟慎已然轻蔑开口:“随便。”

“我原本当三途四鬼真如传言般唬人,如今一见,也不过尔尔。”

“你不必激我,”楚钺冷声道,“我还不屑与你们金楼的狗东西交手。”

说完,并不打算同尉迟慎多言一般,楚钺已是转身:“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是吗?”却听尉迟慎稍微提高音量,意味深长地紧盯他,“既是鄙夷,那不如就将我金楼的狗东西还回来。”

“尉迟慎!你闭嘴——”

而厉执话音未落,只听尉迟慎迅速又道:“还是说,晏如星……与他死去的娘长得过于相像,楚老前辈舍不得了?”

“……”

闻言滞住,连尉迟慎恶意加重的“老前辈”三个字都忘了反驳,厉执本欲质问他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却看着骤然变了脸色的楚钺,心中掀起轩然巨浪。

好似从很久很久之前,某些微小的痕迹便被他无数次错过,那曾忽略的,疑惑的细节,此刻与尉迟慎这一句极显荒谬的言论联系在一块,随时都会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