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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爹(145)+番外

原来是寂寞。

106.风起

下山时已是日出,往脚下远眺,能看到浮门密密麻麻的青瓦隐于浓雾,没什么规矩,渺小而随意,不时有恬淡的炊烟升起,勾着煦暖的阳光,连曲折的长阶也被照得不再冷硬。

然而即使一切看起来都充满美好,厉狗蛋的性命之忧也算是彻底得以解决,却不知为何,厉执并不觉丝毫松懈,面前像是堵了一道道灰墙,总有照不透的死角,而重重雾霭之下,越是抽丝剥茧,越叫他更为迷茫。

而他先前只顾着在情绪的大起大落中与司劫默契配合,没心思去考虑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当眼下又只剩下了他与司劫二人,想不到气氛莫名有些凝滞,让他难得地沉默良久。

久到行至半路才猛然止步,瞪着被他一脚踏过的星点暗红,慌张转身,不管不顾地撩开司劫衣袍下摆。

果然,入眼是膝前里衣上的斑斑血迹,他早该想到,这样一路跪拜着上山,除了头破血流,最难受的要属膝盖,寻常人早已无法站立才是。

“我背你下山。”眼见前方仍旧冗长,厉执不容分说挡在司劫身前,不肯再让他向下一步。

其实若换做是他自己,定会觉得此番小题大做,江湖中人多为粗糙,哪里就那么矫情了?偏偏每次见到司劫受伤,分明是所向披靡的人,可在他眼里,长得如此貌美如花,合该捧在手心。

“你方才,都在想什么?”司劫却并没动作,站在原地突然问他,显然看出了他的反常。

“……”厉执闻言稍作迟疑,不过倒也不打算隐瞒,垂眸半晌道,“我在想你那时说的话。”

“妄言而已,不必想了。”

“我知道,”而低应一声,厉执仍忍不住问,“但……哪怕一个念头,你当真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我?”

司劫便看着他:“没有。”

似是被司劫坚定且坦然的目光看得措手不及,厉执心下起伏之余,硬着头皮又结结巴巴道:“但,但我后来仔细想过,就算我真的知道彼岸香在哪里,也,也说不定……不会告诉你……”

“嗯。”

“……”愕然看向司劫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厉执竟没有在他的脸上找出半分不快之意,下意识联想起不久前扶恶的话,不由小声呢喃,“你难不成真被我灌啥迷魂汤了……”

这回司劫一直未动的眸底倒是无声地映出少许哂意。

又见厉执嘴一撇,紧接着抬头道:“那我还是得提醒你,千万别把我想的太好,毕竟我的身份同你对立,万一——”

“你怕我把心中以为的样子强行按在你的身上,待日后发现你与我想象的不同,便弃你而去。”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乱糟糟的心绪被司劫这般说出来,厉执不太自在地挠挠脸,“就像这彼岸香,眼下是我的确不知情,你信我没毛病,但我自己都不敢保证,我要是知情,会不会选择瞒着你……”

“对不起。”谁知司劫忽地道歉。

“啊?”

“我那些话,让你伤心了。”

“不是,我没那么小心眼子——”

“不要在意,”司劫俨然明白这一向粗枝大叶的傻子在苦恼什么,“你只记住,除了那方面,我对你没什么预期。”

“那方面?”厉执又一愣。

司劫再没有回答,而是抬手将厉执肩头的落叶摘下,视线触及上面被宿铁扇打伤的血痕,沉声开口:“再见到扶风,记得让他唤你师叔祖。”

扑哧。

司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仿佛火盆间骤起的暖舌,将阴霾顷刻化去,厉执瞬时乐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后。

他险些给忘了,他既然拜了扶恶为师,那他便与扶恶创派之后的第一代门主是同一辈分,承扶风一声“师叔祖”并不过分。

这么想着已是迫不及待见到扶风吃瘪的模样,厉执心情大好,便笑过之后又呲牙拍着胸脯道:“行,我懂了,刚刚是我太钻牛犄角,若是往后再遇上类似的事,除非你提着紫微七斩来砍我,不然你这脸就是冻成冰挂,我也一个字都不会当真!”

方一话落,厉执再无犹豫,背身朝司劫拱去:“司劫劫,快上来!”

“……”司劫正欲制止的手僵在半空。

厉执又嘿嘿一笑:“我见村里的人大多都管自家宝贝疙瘩叫什么茜茜楚楚的,不知为啥听起来热乎得紧,我也这么叫你,够不够亲密?”

司劫闻言表情难免五味杂陈,却没有反驳。

只在厉执强行将他背起之时,不再阻止,任由厉执心满意足地快步走下石阶,不时施以轻功,如欢快矫健的山雀自蜿蜒的窄道一路疾行。

“亲密。”

鼻间充斥青山苍翠的可靠气息,眼看快要行至山脚,厉执听见司劫极轻的回答被疾风吹入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