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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爹(188)+番外

便见厉执沉默靠在房檐底下,先前还能开玩笑的嘴角紧抿,沾了腐秽与血水的两手无意识般反复搓动,眼底已掩不住深彻骨髓的痛恨。

他其实原本有些庆幸,自己因那缝人缝骨的逢鬼自幼练就了一手穿针引线的本事,才可在晏惊河眼皮子下试着替司劫处理他这满身刑伤,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当他真的如愿解了司劫的云袍,眼前所见却让他忽然发觉,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他想象不出,司劫带着这些伤势,刚刚都是以怎样的感受与他那般风轻云淡的开口。

那一瞬间,他从未如此恨一个人。

也恨自己……偏与晏惊河是父子。

“你说,”却并没有耽搁太久,砭骨锥心间,厉执忽地对晏琇嘶哑道,“他当初要是死了该多好。”

“……”晏琇闻言猛地抬头,仿佛不敢相信厉执会将如此狠绝的话说出来,可他下意识张口,竟无处反驳。

只能眼睁睁看着厉执面无表情的话落,自他手中拿过未捣完的药臼,蹲在地上捣得铛铛作响。

“哥……”

而隔了半晌,晏琇凑过去,一手覆在厉执满是狼藉的手背。

好似猜到他想说什么,厉执头也不抬道:“就算他用狗屁的苍生令换我一命,我也与他情义已尽。”

“不过他确实对你有养育之恩,日后就算你仍然选择同他一起……我也不会强求你什么。”

“……”晏琇的手便僵住。

对于晏惊河的感情,他们两个的确不一样,也迟早要做好打算。

只是先前谁都不愿戳破这一层窗纸,眼下由厉执率先提了出来,就好似腐肉不割除,只会烂到彻底,只好忍着疼做个了断。

他也知道相比自己,这对晏琇来说更加残忍。

可是事已至此,他必须逼他在他与晏惊河之间做出选择,以免情势愈加混乱。

“嗤。”

不料就在双方皆是无言之际,尉迟慎突然发出一声明显讥讽的低笑。

“我看你这兄长当的……也不过如此。”紧接着,他拉起有些僵直的晏琇,冷声对厉执又道。

晏琇不由想要阻止他:“尉迟慎——”

“让他说。”厉执抬头,只与尉迟慎视线相对道。

只见尉迟慎也不客气,虽然目光里不似以往那般深不可测,却多了几分直白的不屑:“我不知道你们跟那老东西的关系如何,但你若想先弃他这个弟弟不顾,倒也不必故作姿态。”

“你胡说什么!”不待厉执开口,晏琇已怒道。

“我哪里说错了?”尉迟慎却直视厉执,“你既然决定了要跟那老东西势不两立,如果真当他是你弟弟,就该绑也要同你绑在一起,你在这个时候让他自己选择,难道不是已经做好了放弃他的准备?”

“……”

“你以为你是尊重他,说到底,不过想自己心里舒坦些,不愿意背负强迫他的恶名,但你扪心自问,他与那老东西一直纠缠不清,后果会是什么。”

“连我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也看得出来——”

“别说了!”看着厉执像是果真深陷在这一连串的质问里,一片血色的眼底更显游离,晏琇猛地推了尉迟慎一掌,“你以为谁都与你一般,只会强迫人做不愿之事!”

“倘若结果是好的,强迫又如何?”

“你……”

“总比有些人胆小如鼠——”

低沉却字字清晰的鄙夷戛然而止。

原是本来蹲在地上的厉执眨眼间捏住尉迟慎的喉咙,只再稍微用力,他定要断气而亡,吓得晏琇脸色顷刻煞白。

“哪怕我确如你所说,不该在此时将他推开。但是……你敢再强迫他,我杀了你。”

却最终只留下这样一句,厉执蓦地松了手,再不看任何人,托着已捣碎的草药转身回去屋内。

“司劫劫,”而才一跨进去,厉执快步蹲坐在床边,满目阴鸷悉数隐去,一边细细将草药往剩下不算严重的几处伤口涂抹一边轻声问道:“可有什么想吃的?”

“趁养伤这段时日,你大可随意指使我,我给你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却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对方回答。

厉执疑惑抬眸,本以为司劫睡着了,结果出其不意地猝然撞入他深冗的眼底。

“吵架了。”

听他笃定的低语,厉执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必是听见门外的动静,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倒觉得这种事没必要再给他徒添烦乱,厉执便含糊道:“啊,还不是那尉迟腰子……老是欺负我家阿琇。”

“你最害怕的,是在你和晏惊河之间,晏琇更在意晏惊河。”

“……”

闻此,厉执哑然又看向司劫,嘴巴大张着,半晌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