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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爹(242)+番外

是靳离。

而就在厉执一寸寸刮过所有死尸的脸,确信这些北州兵皆是死于逢鬼,且并未看到靳离之际,只听轻微的一声血肉分离裂响乍然传来,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忙踏过这满地污浊,朝声音发出之处迅速而去。

果真看到正靠坐在屋后土墙间的一道血影,血水完全覆盖了他脸上的疤,若不是他在猝然划破掌间北州兵喉咙的瞬间,双目圆睁,自泥泞的眸底落下道道血泪,就像他很久以前那般,每杀了人,都要吓得怯怯缩在一角止不住的流泪,厉执根本认不出来他。

“靳离……”

而震惊之余,一眼看到他不自然屈起的左腿旁空荡荡唯有一方袍角,厉执忽地哑声上前,猛然将那刚咽气在他身前的北州兵挪开。

却不待确认他的右腿完缺,率先映入眼底的,赫然是他已被数只弩箭捅穿的腰腹。

“别担心,”自喉间强行挤出的嘶声从头顶落下,与厉执的心一同沉至谷底,他木讷抬头,只见靳离冲他一笑,“这是最后一个,我没有……放走一人。”

167.纰漏

没想到,笑容就此凝固,那便是靳离最后的一句。与他的人一样,轻飘飘地消逝在这并不平静的雨夜。尽管他应是还有很多话想同厉执说,那些令他感到歉意的,痛恨的,以及怀念的。

他与厉执的年纪相仿,也曾是厉执在九极教屈指可数的玩伴,练功时互相打掩护偷闲,闯祸后一起被伏寒训斥,厉执每回挨了厉白儿的揍,他还会边哭边给他擦药,虽然他的眼泪实属无奈。

却当九极教被屠之后,一朝踏入他人陷阱,少时温暾终究难以抵过血仇之寒,那些被岁月搜刮后仅剩的温度,好似也随着欺骗而消失殆尽了。

如今耳边尽是房檐流下雨水的绵响,厉执呆跪在他面前,望着他泪迹未干的眼睛,那里盛满来不及说出口的遗憾,许久才明白过来,他死了。

一到了此地,他便已意识到自己又中了迟恪的圈套。

他该是多么绝望与不甘,宁愿拼尽最后一口气,杀了所有在此埋伏的北州兵,也不肯让任何人通报给迟恪。

他就要去见九泉之下的伏寒,绝不能又一次遂了迟恪的愿。

紧咬的唇间有猩红滴落,落进靳离再无心跳的胸口,而满目血肉狼藉间,厉执忽地抬头。

愤然以掌风扫开叠在屋前七零八落的尸体,终是在一人身下找到那截已然残破不堪的断腿,他咬牙怒喘着,踉跄将其放回靳离身前,掌心颤抖地让他尽量看起来平整。

迟恪……

当被血水浸透的木人自靳离腰间突然滚落,厉执紧紧攥在手里,眸底映出那上头隐约可见的“靳离”二字,脑中却反复描摹的,只有恨不能立刻千刀万剐的迟恪。

而胸腔被仇恨烧燎,就在他方一起身,只听萧瑟的空中猝然传来一声尖锐鸣响,紧接着是阵阵密集紧凑的鼓点,神情蓦地顿住。

那是司劫示意南隗进攻所燃放的号炮,以及北州军营中用来集结兵力的哨鼓,正是从司劫的方向而来。

再不敢停留,厉执最后望一眼静坐在檐下的靳离,只得转身离去。

既是燃放号炮,说明村民都被救下,司劫也已成功脱身?

重新赶往祠堂的路上,厉执眼见一路果然没了北州巡队的踪影,怕是都被鼓声召唤过去,不免这般心存希冀地想着。

却也心知,一切好似过于顺利了些。

“我们都上当了,他不是那魔头,给我杀了他!”

就在他拼命赶至祠堂门前,不待绕到后身,便看见四面八方的北州兵已然将那整个坡地围拢,连那瞎了一只眼的右贤王也在场,正气急败坏地下令道。

厉执迫不及待挤入众多蓄势待发的北州兵当中,仰头遥望,此刻孑然立于坡顶,几乎没入黑压压的夜色里的巍然身影,不是司劫还能是谁。

怎么回事?

他并没有脱身,而是被认了出来?

心下疑惑着,但也毫不迟疑,当无数飞箭即将涌向司劫的一瞬间,仿若比那要命的箭矢速度更快的一道疾影已如鬼魅般率先冲向坡顶。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不料他摘了斗笠一声厉喝响起的同时,铺天盖地席卷的熟稔气息已自头顶骤然落下,是记忆中从未感受的强戾凶暴,像崩塌的山石劈头砸下,霎时压迫得大多数北州兵手上弩箭失去准头,有的甚至连弩也拿不稳,偶有少数飞箭不待靠近便已被比那信香还要霸道的内力挟断。

而惊愕回头,厉执终于与那张近乎霜白的熟悉面容相对,慌忙扯住他冰冷的一臂,视线擦过他血迹斑斑的手掌,也生怕他再次耗干元气,一边以掌心为他输送内力一边急道:“你别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