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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爹(248)+番外

大半年的分别,对从未分开过的爷俩来说确实太久了。

尤其厉狗蛋一回来又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几乎寸步不离守在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给他尝尝,尽管他除了呼吸,动也不动一下。

而与厉狗蛋相比,厉执俨然显得更不镇定。

四肢还酸软着,已忽然将厉狗蛋一把薅上了炕,厉执翻来覆去看他一改以往细皮嫩肉的模样,竟是黑黑瘦瘦,明显是在北州受尽了风雨,嘴唇颤抖着,又一言不发开始扒他的衣服。

他还记得厉狗蛋跳下怙恶江那剜心刺骨的一幕,随后又被掳去北州拴在帐外挨鞭子,手上动作不免急促了些,直到厉狗蛋脸红脖子粗地用力挣扎,他还以为吓到了他,急忙放轻几分:“你快让我瞅瞅,都伤哪了——”

谁知他急切的话音未落,忽地又一愣,直勾勾看着厉狗蛋露出的小肚皮上一条粉色的长疤。

那明显是鞭伤。

怒火灼心间,他抖着手还要继续往上卷,却被厉狗蛋又强挣开,力道大得给手脚还有些脱力的厉执推了个趔趄。

“别看。”

而见厉执被他推得愣坐着,厉狗蛋又凑上前,笨拙抱着他,拍了拍他:“都好了。”

“……”

厉执这下抱着他,头埋在他单薄的肩头,也不敢让他看到他湿透的眼眶。

实在心疼他明明吃了苦,却反过来要安慰他。

也曾不是没想过,待救回他之后,哪怕再心疼,也定不能忘了狠下心教训他一顿,叫他再不敢像宿莽谷那般做在他心上捅刀子的事。

然而久别重逢的父子俩最终什么也不再说,只像很久以前那般互相依靠,便好像能慢慢舔舐着,治愈所有悲戚的伤口。

直到厉执又一次被推开。

他脸上还挂着泪,才见厉狗蛋被他险些扯坏的前襟里,骨碌碌滚出的一只鸡蛋。

鸡蛋?

眼看厉狗蛋翻身急忙又以衣襟挡住,像怕那蛋着凉了般,厉执这回粗鲁揉几下眼睛,也趁机蹭去眼角剩余的湿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却再一抬眼,眼前依旧是厉狗蛋静静拱起的一小坨背影。

“你……干啥呢?”厉执一开口带着少许鼻音,抬手抚平他脑后挣乱的碎发,稳了稳情绪,疑惑又问,“还有你爹呢?其他人都哪去了?”

而隔了半晌,只见厉狗蛋稍微侧过头,闷声道:“我也想孵。”

“……”

厉执哑然望着他:“什么?”

“爹在喂鸡。”

“……”

“阿眠姐一早送来刚渍的糖藕片,舅舅去送鸡蛋给她——”

“你等等,”厉执惊讶打断厉狗蛋,像才从方才的闷痛里找回神智,神情难免复杂地来回变幻,“我们家哪来的鸡……还下蛋了?”

他这是睡了多久?

说着,他也不在炕上坐着,脑袋发晕地下了地,便蓬头垢面往门外走去。

却才到门口又愣住了。

只见门前空地上自是早已没有一丝血迹,打扫得与他出门之前别无两样,而除此之外,还阔落地停了个满载金银与各种各样小玩意的大轮车。

日头下辉煌灿烂,晃得他又以为在做梦。

“这是你抗敌有功,官家赐予的奖赏,还有……村民们送来的谢礼。”

愕然间,耳边忽地想起像是极力压抑的沉沉低语,还能听见对方急促的喘息,俨然是一听到响动,便立刻赶来。

“……”不知是由于这从天而降的巨大喜讯,还是因这仿佛相隔太多生死离别的声音,厉执心下过于酸涩,停顿了良久,才终是转头。

朝司劫一笑:“都……太客气了。”

“……”司劫看着他,却没再接下去。

“我,我睡了多久?”目光闪烁着,连司劫眼下换了身作活的葱青短褐都没敢仔细欣赏,自是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只转移话题道。

“十七日。”

“我说咋这么饿,”便又哑笑一声,厉执下意识挠头,“我听说你在喂鸡,你一个貌美如花的掌门喂什么鸡,这种活以后还是给我做——”

话没说完,正习惯性伸往脑后的手腕就被牢牢握住。

“你那里有伤。”果然,司劫语气沉下几分。

“这,这不是好了?”厉执不免心虚,心知他毁掉信香这决定并不在司劫预料之内,他当时也定然要被他吓坏了。

“好了?”司劫只低低反问一声。

“啊,”厉执改挠下巴,“你看我现今又生龙活虎,而且咱们家有钱了,待会儿我能吃上至少八碗米……”

“你只是……保住了性命。”却听司劫终忍不住道,“你的信香已彻底损毁,每到情期都要承受无异于那日的剧痛,你当真不知?”

他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