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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扰飞升(41)+番外

“师姐!”地上的积雪已被食骨兽的血染红,他单膝跪在师兄师姐面前,伸手去探师兄脉搏,脉搏已十分微弱,几乎察觉不到。胸口仍在流血的伤口,让他想起了那穿胸一剑。他抖着手取出凝气丸,还没喂到师兄口中,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就已经洒了一半。

“没用的。”师姐声音嘶哑,看着冯奇往师兄嘴里塞药,眼里再次掉下泪来,“师兄他……”

“你再塞药,他不是伤重而死,而是被药噎死。”桓宗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浑身干净无尘的他,站在满是鲜血的雪地里,让人觉得这片肮脏的雪地辱没了他。

他脸上的表情冷淡,语气里听不出对垂死者半分怜悯。冯奇双手无力垂下,跪在师兄面前嚎啕大哭起来,浑身狼狈的清风门女修,也捂住脸痛哭失声。

“林斛。”桓宗微微侧首,“看看还能不能救。”

他转身看向远处正在用绳子绑山羊须邪修的箜篌,冷漠的脸上总算有半分暖意。怎么也算是箜篌拼劲全力救下来的人,能活着比死了好。

箜篌把山羊须五花大绑以后,用绳子拖着他过来,山羊须的尖嘴猴腮脸在满是积雪尸骨鲜血的地上摩擦,不知是因为被人拖着走的姿势太过屈辱还是伤势太重,连连吐着血,连开口辱骂的力气都没有。

把绳子往树上一捆,箜篌用帕子擦了擦手心,上面沾了山羊须的血,她不喜欢鲜血的味道。回到女修身边,见林斛正在为倒在地上的男人疗伤,箜篌便没有出声。倒是桓宗见箜篌过来,取出一瓶灵药递给她:“可有受伤?”

因为使用灵气过度,箜篌面色有些白,她接过药瓶,刚想倒出来吃一粒,想起刚才绑山羊须时,手上沾了对方的血还没洗手,顿时有些犯恶心:“桓宗,你喂我吧。”

这话一出口,她看到桓宗眼珠左看右瞟,就是不看她,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绯红,才恍然惊觉自己这话太有歧义,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我手上沾了血,只是擦了擦还没来得及洗,所以要麻烦你帮我一下。”

桓宗默默拿过药瓶,倒了两粒,小心的喂到箜篌嘴边,箜篌低头吃掉:“谢谢啊,桓宗。”

“不客气。”桓宗把手背在身后,指尖有些发烫。

“命已经救回来了。”林斛收回自己输入男修体内的灵气,在他受伤的地方倒了整整一瓶药液,“不过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能用剑,也要慎用灵气。”

“多谢前辈!”女修喜出望外,激动得向林斛磕头,林斛侧身避过,保持着他百年不变的板砖脸道,“我只是听我家公子命令,这些药都是公子所有。”

“多谢姑娘与公子的救命之恩。”女修并没有因为箜篌骨龄比她小,就觉得向她行礼不好意思。她跪在两人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箜篌往旁边蹭了两步,躲在了桓宗身后。这么漂亮的姑娘向她磕头,她有些过意不去:“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只是恰巧路过,遇到不平事,又怎能坐视不理。像这种作恶的邪修,人人得而诛之。”

“对姑娘与公子而言,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在下而言,却是再造之恩。”女修又伏地磕了一个头,“在下是清风门掌门的弟子叶绯,昏迷的是我大师兄胡一安,今日之恩,叶绯没齿难忘。”

常有人受了恩情,口口声声说要报恩,却不说自己是谁,住在哪儿,这是真想报恩,还是害怕别人挟恩图报?像叶绯这样,把自己身份门派和盘托出还不问对方身份的人,才是真正抱着日后报恩的心思。

眼看叶绯还要继续磕下去,箜篌站不住了,走到叶绯面前伸手去扶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令兄的伤势要紧。”

让身上被戳了一个洞的重伤患让躺在雪地上,也不太合适。

桓宗挥袖让飘在空中的玉舟落下:“把人抬上去。”

“多谢前辈。”叶绯与冯奇也知道此刻不该再麻烦恩人,但是现在师兄重伤未醒,他们实在不敢拿师兄性命开玩笑,只能厚着脸皮继续欠人情。幸而这位公子虽然面冷,却是好心人,不然他们今天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叶绯与冯奇把浑身是血的胡一安抬上玉舟,桓宗手指微勾,被箜篌绑在树上的山羊须邪修便像麻袋一般飞了过来,挂在了玉舟上。

桓宗没有跳进玉舟,他从收纳戒中取出一片羽毛,羽毛飞到空中瞬间变得巨大无比,他转头对箜篌道:“走吧,我们不要打扰伤者休息。”

箜篌见桓宗跳上了羽毛,也跟着他跳了上去。见叶绯与冯奇所有心思都在胡一安身上,不会注意到她。她浑身的气势一泄,白着脸瘫坐在羽毛上。刚才打的那一架,早就用光了她的力气,若不是靠着法器取胜,她哪还能好好坐在这里。

这种事就不能让叶绯他们知道了,她还想在他们面前维持施恩不图报的高大形象呢。幸好桓宗重新拿了飞行法器出来,不然她恐怕要强撑到客栈。

“手伸出来。”桓宗见她坐在羽毛上,脸上表情不变,从收纳戒里取出一个葫芦瓶,打开了木塞。

箜篌疑惑不解地伸出手,总不能是看她表现得一般,要打她手心?他们可是朋友,桓宗应该做不出这种事吧?

白嫩纤细的手指忐忑不安颤动着,清透透明带着淡淡清香的水倒在她手心,掩盖了上面淡淡的血腥味。箜篌回头看蹲在身边的桓宗,睁大了眼。

“别看我,搓手。”见少女呆愣愣的模样,桓宗指了指她的手,“不是想洗手?”

箜篌回过神,把手洗得干干净净,闻着指尖淡淡的清香味,她笑弯了眼:“谢谢你,桓宗。”

“你不怪我让你去杀敌,而我在一边冷眼旁观就好。”桓宗收起葫芦,学着箜篌的样子坐下来。只是他第一次坐在飞行法器上,脚却悬在外面,姿势有些僵硬,背挺得直直的,不像是在放松身体,更像是正襟危坐。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与同门练手的时候,师兄师姐们都很有分寸,根本舍不得让她受伤。然而外面的敌人却不同,他们不会留情,更不会讲什么分寸,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杀了她。

习惯了与师兄师姐们斗法,刚开始与山羊须动手时,箜篌看似不落下风,实际上不过是仗着身上有很多长辈赠予的护身符篆与法器而已,对战手段却缺少章法,心态也磨炼得不够。

“我第一次动手斩杀邪修的时候,比你现在的年龄要大,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喜欢闻到血腥味。”桓宗在收纳袋掏了掏,找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镂空香薰金铜球,放到箜篌手中,板着脸道,“这很正常,以后多遇到几次邪修,就正常了。”

香丸在镂空金铜球里滚来滚去,发出好听的声音,沁人心脾的清香让箜篌浑身都舒适起来。她把小球系在腰间,笑着哼道,“桓宗,你真是一点都不擅长安慰人。”

桓宗从袖中抛出一盏琉璃灯,琉璃灯发出金色光芒,食骨兽的尸首在琉璃灯的照耀下,眨眼间化为灰烬,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斗。

收回琉璃灯,桓宗转头看箜篌:“现在有没有好些?”

箜篌看着他手里漂亮的琉璃灯,点了点头。

“喜欢?”桓宗把灯递到她面前。

箜篌知道这是件厉害的法器,摇头道:“你别给我,我就是看它漂亮,才多看几眼。这跟看花看月看星星,路过法镜会忍不住照照自己时一样,属于身体自然反应。”

桓宗沉默片刻,摇头:“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并不想要这盏灯就对了。”箜篌看了眼空旷的四周,“林斛前辈这会儿……应该带着清风门的人到客栈了吧?”

伤患躺在客栈里,他们两个还在这里闲聊烧食骨兽尸体,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妥。

“林斛做事很稳妥。”桓宗见箜篌头顶上有一层白茫茫积雪,觉得靠箜篌最近的左手有些冲动,想拂去那些雪。不过他还记得男女之别,把左手放到膝盖上,用右手握住了。

“林斛前辈是个男人,叶绯道友是位女子,有些事可能会不太方便。”想到美人有可能受委屈,箜篌就坐不住。

“那我们回去。”桓宗站起身,羽毛便往前飞动起来。箜篌看着他袍角在空中飞舞,把鬓边垂落的碎发撩开,单手捧着脸笑了。

摊开另一只白皙干净的手掌,箜篌垂下捧脸的手,弯着嘴角戳了戳腰间的镂空小香球。

她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回到客栈,叶绯等人已经安顿下来,还多了几个同是清风门的人,这些浑身狼狈的人见到箜篌与桓宗进门,就满脸感激地朝他们道谢。桓宗看着他们腰间珠光宝气的佩剑,一脸冷漠。

箜篌累得口舌发干,总算把这些立誓要给她做牛做马的清风门人劝去照顾伤患,转头见桓宗坐在旁边悠闲喝茶,忽然领悟到沉默寡言的好处。

察觉到箜篌看着自己,桓宗放下杯子:“今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这边还有我跟林斛在。”

“好。”箜篌确实也身心疲倦,让客栈给她送来热水沐浴后,便沉沉睡去。这一晚上,闻着香熏球的味道,她睡得很安稳,连一个梦都没有做。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阳光从窗缝里溜进来,在屋子里留下点点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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