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闲妻(9)

一般的命妇或者贵女想要进宫面见皇后都是要先递名帖的，不过白玉洁因为深得皇后宠爱自有特权。她有可在宫中往来的玉牌，一路畅通没什么阻碍地来到了坤宁宫，彼时皇后正满腹心事，听到侄女来了，立刻让宫女直接带人进来。

“姑姑。”

白玉洁自是知道自己什么模样会让皇后高兴，因此一踏进来就收起了平日嚣张跋扈的模样，拿出了当初被皇后教出来的贵女做派，端庄优雅，一颦一笑都无可挑剔。她身后的可怜早就见惯了她这副变脸绝技，一张面瘫脸上依旧毫无波动，倒是引路来的宫女内心有些惊奇。

看来这白大小姐多年来深受皇后宠爱也并非毫无缘由的。

“玉儿，你来了。”

皇后今年才三十出头，她的容貌和白玉洁很像，只是多了一份成熟的风韵及沉稳，看着侄女时温和浅笑的模样不亚于任何一个母亲。

她和现承恩侯虽是兄妹，但兄妹二人因为早年的一些事很早便不和，倒是她在闺阁时就一直很欣赏嫂子，也就是白玉洁的生母，因此才会在嫂子离开之后压着不许兄长扶正任何一个妾室，更不许他再娶一个继室进门。

虽说这也间接导致了承恩侯府上下对白玉洁的成见更深，但在皇后心中，就算那不成器的兄长配不上大嫂，却也只有那位才配做承恩侯府的女主人。

早些年她和皇帝感情并不好，又无儿无女，在宫中寂寞度日，唯有这个侄女能给她带来欢乐和温暖，因此皇后对白玉洁的感情自是情如母女，眼下见到白玉洁，就算知道她这副老实模样是装的，她也依旧满心欢喜。

“姑姑，玉儿刚才看您好像心情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玉洁心中皇后自然也是如同母亲的，一眼便知姑姑眼下正有心事。

“哎……”皇后忽然叹了口气，面上竟罕见地有些局促起来，白玉洁顿时纳闷地睁大眼。

“姑姑？”

皇后没再说话，只静默地挥手示意其余人退散，没一会儿，殿内只剩下姑侄二人，皇后这才拉过白玉洁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我……我有身孕了。”

“真的？”白玉洁先是惊喜，随即忽然又沉下脸，“不对……”

当然不对，皇后年轻的时候被宫里的余贵妃所害无法生育，虽说余贵妃后来被赐死，涉嫌的余家也满门抄斩，但皇后却也一直没怀上孩子，因此这些年宫中一直无嫡子。虽说现在皇上还没立太子，但宫里的七八个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举国上下都已经默认皇位将从这几位皇子里所出，现在皇后忽然又有孕……

“姑姑你不是……”

“周太医说，当初我就是被诊断为子嗣艰难，但并非不孕。”说到这里，皇后又有些嘲讽地扬起唇角，“只是你也知道当年我心灰意冷，不肯皇上近身……”

这几年帝后关系才和缓起来，此时她有孕，于她自己固然是很开心，却也知道眼下这个孩子将给宫里带来巨变。

“那皇上怎么说？”白玉洁急忙道。

“陛下他……”

姑侄俩在坤宁宫相对发愁的时候，御书房的皇帝却是极为难得地喜形于色，正得意地跟自家外甥炫耀着。

“朕要做父亲了！”

“宫里的皇子都要排到第八位了吧？”言下之意您现在一副第一次当爹的模样是给谁看？

“臭小子！”皇帝没好气地甩了一本奏折丢到外甥头上，“你懂什么，朕盼这个孩子盼了多久！”

“满打满算您和皇后和好也不过三年，现在就别摆出夫妻情深的样子了。”卫简棠虽然不是自幼跟着皇帝长大，但他经常听母亲说舅舅的事，再加上天资聪颖，要猜测皇上的心思也不难，也自然明白这个时候敢给皇帝泼冷水的也只有他了。

“而且，太医也说了，皇后年纪不小了，这胎不可谓不凶险，再说您后宫那些不省心的……”

这么一桶冷水浇下来，喜形于色的皇帝顿时安静下来，颓然地坐在书案前，紧紧皱起眉头。

他早年对皇后感情很矛盾，也曾经放任她被宫里其他女人陷害，却在多年被皇后冷漠以待的时候就尝到了追悔莫及的滋味。

只是大错已成，他心知皇后如今也只是勉强接受了他的示好，这个时候皇后有了身孕，显然是他们感情的一个转机，他一时难免高兴过头了，如今外甥一提醒，他哪里还说得出只要皇后生出儿子立刻立为太子的话。

这样的话一说出口，就会成为皇后母子的催命符。

“棠儿……”正值壮年的一国之君缓缓抬起头，仔细看去，他的脸上竟有些不安，“朕如果说不想要这个孩子，皇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