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嘉冷冷哼一声,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不要可要早说好了,”她说,“大夫说我很可能不能再生养了,你若要儿子继承家业便另娶吧,纳妾我也不许的!”
李晏笑了:“没有便没有,儿女都是债,就像我拖累我娘。”
裴明嘉听得目瞪口呆,竟也分辨不出他是说真的还是虚情假意来哄她的。
只是这种事又不好签字画押的,她也不知道他是真不要还是假不要。
裴明嘉喃喃一句:“还是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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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雍不过回去一月,甚至裴修的灵柩都还没运到京城,北戎就传来消息,北戎王死了。
北戎崇武慕强,连北戎王的死因也没有掩饰,亦无半点避忌,他是被贺兰雍长期下毒,然后在贺兰雍回去之后被他一剑砍死的。
贺兰雍又杀了北戎王的几个儿子,顺理成章继承了王位。
从此北戎新一任的王就是贺兰雍。
得到这个消息,裴明嘉还是把正在干活的曹舒青叫来了一趟,并且告诉了她。
曹舒青安安静静听完,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仿佛裴明嘉说的是一件完全与她无关的事。
如果说先前裴明嘉还有点不能肯定曹舒青会不会跟着贺兰雍去,那么经过中秋之后,她就不再留有这种猜测。
裴明嘉可以肯定,曹舒青不会这么做。
她甚至不会让曹端去。
“曹姑娘还是趁早做一些打算吧,”裴明嘉道,“等贺兰雍收拾完北戎残局,想必就会腾出手来,他不会放过你们母子的。”
曹舒青坐在一边想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多谢夫人关心。”
“你日后有何打算?若是有需要,你尽管开口便是。”
院子外依稀传来曹端和阿碧她们玩耍的嬉闹声,伴着午后的日光与鸟鸣,已将严冬却恍然间给人春至的感觉。
“我娘这几日身子很不好。”曹舒青说。
裴明嘉立时就领会到了她话里的意思,一时百感交集,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只能道:“再请几个好大夫去看看,换个方子试试。”
曹舒青摇了摇头。
“我娘是不成了,这些年过来,身子拖也拖垮了。”她道,“我只想好好陪她最后一段日子,若是真的运气不好,贺兰雍要来找便找吧。”
曹舒青轻轻叹了口气:“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娘,我没回来时,她日夜忧心,以致成疾,我回来后……她也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我对不起她,很多事情我只是任性一意孤行,我娘根本受不了。”
“这样,这几日你不用来了,工钱我照发,你以后再补上日子。”裴明嘉说。
“不用,”曹舒青继续摇头道,“我娘不看见我倒还好受些——”
“她……我不在,就说明我在外面干得很好,她才放心……”
说到这里,曹舒青眼眶一红,连忙拭去泪水。
裴明嘉突然不知该怎么安慰,曹舒青的事实在太难以评价。
曹舒青掖着手帕默了片刻,眼泪很快止住。
“我还是原先那个想法,”她对裴明嘉道,“等我娘去了,我就带着曹端走。我方才也想过了,他一时可能是找不到我们,但以后未必也找不到,到时候再看罢。”
裴明嘉想起贺兰雍杀裴修的样子,仿佛碾死一只蝼蚁,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便不由地点点头。
按着贺兰雍的性子,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走他们。
第75章
秋天第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曹舒青的母亲终于撒手人寰。
曹舒青按着这里的一切风俗办完母亲的丧事,将母亲葬在了父亲和哥哥的坟墓边。
裴明嘉以为她很快就要带着曹端走,不想几日后,她却仍旧回来浆洗。
裴明嘉便问了曹舒青,她道:“想了好几日,这回是逃不开的,与其提心吊胆,过了今日没有明日,不如就这样等在这里,我不走了。”
曹端也照常跟着她进出,裴明嘉倒给他去学堂的先生那里打了招呼,让曹端去上学,但曹舒青竟然拒绝了。
“孩子才最残忍,”曹舒青告诉裴明嘉,“他们大抵会排挤曹端,若是给贺兰雍知道了,怕是对这些孩子不利。”
裴明嘉不得不再次感叹曹舒青的通透。
可是有时太过通透,反而是一件痛苦的事。
而周氏也被李晏接来了这里。
周氏当时接到裴修死讯,当场便晕厥了过去,几日后才醒来。
她在京城也是无依无靠,这一下子失去了下半辈子的指望,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是致命的,便直接一病不起了。
李晏为周氏延请了京城许多名医来诊治,皆是说周氏身体康健无病,她的病在心里,若自己不纾解开,药石罔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