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当路灯的月亮(199)
这一刻,陆谨闻冷不丁地想起了苏瑾柔念叨了一个夏天的句子——
今年的春天是走丢了吗?
怎么感觉还没来,就到夏天了。
京溪的夏天向来霸道,年复一年地,总是早到,将宝贵的春天挤压得越来越短。
所以,苏瑾柔才会出此感叹。
不过,陆谨闻觉得,他现在可以答苏女士问——
走丢的春天找到了。
在她眸中。
头顶温柔的灯光,将她那双眼睛点缀得愈发好看,陆谨闻看着她,鬼迷心窍地,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感。
但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笑至极。
斜对面的通话声还在继续,聊天内容多是关于家长里短,虽寥寥几言,却能听出父亲对女儿贴心至极的疼爱与呵护。
也能看出,对面那个女孩是被幸福包裹着成长起来的。
但陆谨闻没想到,她挂了电话之后,竟然趴在桌上,哭泣了起来,虽然哭声是压抑着的,但陆谨闻看着她微颤的肩膀,几乎可以确定,她是在哭。
头顶灯光勾勒着她纤瘦却隐忍的身影,陆谨闻看着这一幕,此间心情,难以言喻。
总觉得,自己硬生生地,被一个陌生人,烫出了一份牵挂。
就在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他即将登机。
陆谨闻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贸然上去安慰或者搭话,他觉得是很冒昧的事情。
于是,考虑再三,拿出笔纸,给她写了一个留言:生日快乐。
写完之后,像觉得不够似的,又在后面添了一句:一切都会好的。
作为对她那个问题的回应。
写完,他轻轻走到她身前,将那个纸条压在了她面前的书下。
就这样,他们在彼此不知道的情况下,互相成为了彼此的光。
又互相,把彼此当成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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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别之后,他们一个飞往东,一个飞往西,好像不会再有交集。
飞机慢慢爬升至巡航高度,陆谨闻总觉得自己心里像是少了一块儿,拿出笔,被本能驱使着,在机票背面,开始猜测,她的名字会是哪三个字。
于是,便有了林洛希看到的那一幕。
后来,他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时,恰巧,身边人正在看电影,猝不及防地,一句台词映入他的眼帘——
“You had me at hello.”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陆谨闻如同被击中一样,在此刻才终于清晰——
他对她,是一见钟情。
后来,飞机落地,他就读商学院的朋友过来接机。
陆谨闻就问他:“专业课有国际金融这门课的人,是不是毕业之后有很大可能去投行?”
席砚卿一板一眼地答:“优秀的人,才有很大可能。”
“成,那你帮我留意一下,你们那个圈有没有一个叫LIN LUOXI的女孩。”
“LIN LUOXI?哪三个字?”
“不知道,不过林应该是森林的林。”
“......”你说个屁。
但他没想到,最后,他与她的再次见面,仍然是出于巧合,而非出于朋友助力。
立夏那天,他去京大报道,那天正好是他生日,然后,他意料之外地,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
——命运交由他的,与她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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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故事全貌铺展在眼前,林洛希才真正理解了,为什么他当初会说:“不管你是按照原来的选择留在了风盛,还是选择了现在这条路,我都能找到你。不管怎样,我都能找到你,我们都不会错过。”
可是,当她了解了事情全部,心里却陡然升起一阵酸楚。
因为这也恰恰说明,陆谨闻并不知道,她十七岁那年动心的人,就是他。
但即使这样,他依旧毫不介意。
“陆谨闻,”林洛希眉目忽然郑重几分,看着他,语气有些凛然地问,“我十七岁那年,心动的那个男生,你知道是谁吗?”
没想到她会当着自己的面这么直白地问这个问题,陆谨闻心像是被人扎了一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用轻松安抚的语气,无所谓地说:“不重要,都过去了。”
这话里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了,这意味着,他真的不记得那场琴上芭蕾。
也不记得当初那个在他弹奏的钢琴上跳舞的自己。
林洛希听着,忍不住落泪,重复道:“重要,他重要,他非常非常重要。”
这话,对不知道事实真相的陆谨闻来说,就有些锥心刺骨了。
陆谨闻手指一顿,不知该如何是好。
愣了片刻,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又克制,“重要就重要吧,我不介意,只要你心里过得去这个坎,就行。”
“我过不去,”看他为自己无限度的妥协,林洛希更加情难自控,哽咽出声,“我只要看到你,就会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