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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落尽知归处(8)

年轻人名叫黄泽,是黄山唯一的儿子,也是卫远熙的发小。

卫远熙小时候被黄山打出了心理阴影,一提他就觉得屁股发麻。

“那你好好护着他,哪个混蛋要是敢欺负他——”

“谁敢欺负他,男的阉掉,女的送去青楼,嗯?”黄泽接话。

“行,够狠,赶紧去吧。”卫远熙很满意。

黄泽无奈的揉揉眉头,摊上这么个朋友,还真是……无语。

而在皇宫里,流言早已铺天盖地。

都道宁王世子与太子交好,谁能料到,最后竟和钰王搅在了一起。

永钰殿的宫人都在说,自那日寿宴之后,王爷几乎天天和王妃吵架,来去总能听到宁子陌的名字被提及。

“陌儿啊。”老太后叹气,手里的佛珠一颗接着一颗转过,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宁子陌本就身体羸弱,这么一闹,更是连太子宫的门都很少出,成天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发呆。

“世子。”看门的小太监通传,“钰王来了。”

“子陌。”卫远钰站在院门口。

“我说过,王爷以后不要再来了。”宁子陌站起来想走,却被卫远钰自身后一把抱住。

“我带你走。”积攒了太多年的感情如潮涌上,卫远钰用力抱着怀里瘦弱的身子,“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我们逃吧。”

“逃?”宁子陌挣开他的双臂,回头看着他,“你和我?”

“是。”卫远钰点头,“宁王最近蠢蠢欲动,战事若起,你难逃一死,与其到时候……还不如我现在就带你走!”

“那你的王妃、侍妾、还有那些你买回宫的娈童呢?”宁子陌问他,“堂堂王爷和罪臣之子叛逃,按律,他们都得死,你舍得?”

“舍得。”卫远钰紧紧握住他的手,“普天之下,除了你我什么都能舍得下。”

“那要怎么走?”宁子陌抽回自己的胳膊,“知不知道为什么远熙很少带我出宫?因为每次出去都会有人跟着,甩都甩不掉。”

“子陌——”

“我若是想要离开这,除非是死了,否则皇上是不会放我走的。”宁子陌自嘲的笑笑,递给他一杯茶,“多谢王爷为我费心,饮了这杯茶,便回去吧。”

“子陌。”卫远钰还想说话,却被一句凉凉的呵斥打断。

“小陌都说了让你回去,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卫远钰一惊,抬头望去,就见屋顶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年轻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似乎在卫远熙身边见到过。

“大胆——”

“他是我的朋友。”宁子陌打断卫远钰的话,“王爷你先回去吧。”

看着宁子陌一脸的紧张,卫远钰饶是心里再不甘愿,也只得先行告辞。

“小陌。”待卫远钰走后,黄泽从屋顶跳下来。

“黄大哥。”宁子陌把他拽进屋子,“你怎么来了,远熙呢?”

“太子还在围猎场,他走不掉,又担心你,所以我就回来了。”黄泽靠在躺椅上伸懒腰,“昼夜不停赶回来的啊,累死了。”

“我有什么好让他担心的。”宁子陌小声嘀咕。

“要是他大半夜的和别人一起喝茶吃点心,你会不会担心?”黄泽笑着问他。

“不会!”宁子陌答得干脆、

黄泽一愣,然后连连哀叹,太子好不值……

“别闹了。”宁子陌忍不住笑出声,“他任性,你就劝着他点,怎么还真跑回来了。”

“回来也顺便看看你呗。”黄泽往嘴里喂点心,“万一你闹的太厉害,真把那司马燕惹急了,把你绑了怎么办?”

“我有分寸的。”宁子陌帮他倒茶,“你没有告诉远熙吧?”

“没有。”黄泽咕嘟咕嘟喝水,“他那性子,铁定不会同意。将来他若是知道了,顶多生气骂我们几句……不对,是骂我几句,他不舍得骂你。”

宁子陌白他一眼,趴在桌上逗小猴子玩。

“小陌。”黄泽凑到他跟前,“你将来不会后悔吧?”

“后悔什么?”宁子陌反问。

“宁王毕竟是你爹。”黄泽看着他。

“我没有爹。”宁子陌揪小猴子的尾巴,“我只有远熙。”

“好受伤。”黄泽捂住胸口,“只有远熙……”

宁子陌脸一红,心想自己怎么这么溜就说出来了……

“对了,你的身子最近怎么样了?”黄泽见他有点窘迫,于是也不再逗他,伸手抓过他的手腕试脉,半晌之后很纳闷,按理来说宁子陌的身子骨只是虚弱,又没什么大毛病,吃的也好睡得也好,怎么这么多年了就是调养不过来?

“没事,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宁子陌放下衣袖,“你今晚在宫里睡吧?我去给你收拾客房。”

“我必须睡你隔壁。”黄泽望天叹气,“这是太子口谕。”

有了黄泽陪着,宁子陌的心情看上去也好了不少,偶尔还会跟他一起出宫溜达。

这天正好是七月初七乞巧节,花灯会上热热闹闹,四处上演着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戏码。

“小陌,要不要去求个姻缘签?”黄泽小声逗他,“看看他肯不肯为你舍了江山。”

宁子陌没空理他,自己去一边的小摊上求了个平安结。

“我也要。”黄泽冲他伸手,“不准偏心呐!”

被黄泽骚扰的不胜其烦,宁子陌倏忽回头问:“上次你偷偷带进宫来玩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啊?”黄泽一愣。

“你若是告诉他,他一定肯替你买。”宁子陌笑吟吟。

“……”黄泽假装没听到,背着手溜溜达达往前走,只是脸上虽然淡定,白皙的耳根却泛上了红。

两人逛到最后,一人举着一个小兔子灯往回走。

“我不要,你自己拿,丢死人了。”黄泽很哀怨,做贼似地四处看,这京城里有不少自己江湖上的朋友,万一被人看到说出去,自己以后还要怎么混。

宁子陌笑眯眯,假装没听到。

怕什么来什么,走了没两步路,黄泽就觉得脑袋一疼,再一看,一边的茶楼二层坐着一个黑衣人,正在冲自己笑。

“哼。”黄泽扭头望天。

“他看你呐。”宁子陌推推他,“去吧,我在这等你。”

“不去!”黄泽很坚定,“我们回去!”

“真不去?”宁子陌试探。

“不去!”黄泽背着手,谁要去见他!

“那算了。”宁子陌眨眨眼睛。

……

“小黄兔子。”那黑衣人在楼上闲闲的叫。

“你才是兔子!死黑兔子!”黄泽火冒三丈,冲到他跟前拍桌子,“你现在来京城做什么!不是说好来年三月再比试的吗?!”

“你怕什么,我现在又不和你比。”黑衣人好笑的看着他。

“谁会怕你!”黄泽指着他的鼻子,“邪门歪道!”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黑衣人看看楼下,“起码有二十个人跟着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知道!”黄泽翻白眼,“早就习惯了,都是跟着子陌的,皇上的人,你若是跟他们交手,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这全京城里的御林军都会赶过来。”

“这么麻烦?”黑衣人想不通,“皇上要是怕他跑了,干脆软禁起来不就得了?”

“本来之前也不准出宫,是太子求皇上才……喂喂我凭什么要跟你解释!”黄泽把小兔子灯扔到他脸上,自己端起桌上的两盘点心下了楼。

“给你吃。”黄泽很大方的分给宁子陌一盘。

“你把我的小兔子灯送给他了呀?”宁子陌一边吃一边问。

“咳咳……”黄泽差点被点心噎死。

茶楼里,黑衣人看着那个胖乎乎的小兔子花灯,嘴角微微勾起。

明明就是只小黄兔子。

两人回宫后,小猴子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吱吱叫着跑出来,然后宁子陌就很纳闷,心说莫不是今天出去没带它,生气了?

“世子。”有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出来,“您可回来了,太后都等您半天了。”

宁子陌一听赶忙进了屋,黄泽虽是太子的朋友,但毕竟是江湖中人,也烦那些朝堂规矩,于是翻身上了屋顶。

“陌儿。”老太后笑呵呵,“出去玩了?”

“嗯,乞巧节有花灯会,去看热闹。”宁子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那可曾遇到喜欢的姑娘?”老太后问。

“没有。”宁子陌摇头。

“那奶奶给你说一门亲事,如何?”老太后的声音依旧和缓,却多了几分不可抗拒的意味。

宁子陌闻言抬头,惶惶烛火下,那张面容依旧是笑的慈眉善目,只是那笑意,却终是到不了眼底。

良久,宁子陌摇头道,“多谢太后好意,我……不愿。”

“你可考虑好了?”老太后皱眉。

“我不愿。”宁子陌答得愈发坚定。

老太后叹气,摆驾回了延寿殿。

隔日,一道懿旨降下,宁王世子宁子陌即日起搬出太子宫,前往崇德殿暂住。

崇德殿,名字起的辉煌,实际上只是一座破落的院子,离太子宫远,离永钰殿更远,本是前朝君王安置弃妃的地方,岁月交叠,现在里面怕是连一张完整的床都找不到。

“至于吗?平日里不是挺疼你的。”黄泽蹲在椅子上啃鸭梨。

“她是太后,总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宁子陌慢慢收拾包袱,“我这次招惹的是整个司马家,她不施我杖刑,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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