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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136)+番外

作者: 琴扶苏 阅读记录

大虞的科考其实并非只考四书五经,学子们要考经史典义,却也要考时务政见,从这点来看,能登天子堂的文官都该是“绝知此事要躬行”的人,可入了朝堂后,升迁、权斗、算计之事愈来愈多地占据了文官们的心,没有人还记得当初殿试时自己曾写下过什么。

他们与帝王共治天下,天下政令大多出自文官之手,但这些政令又有多少是真的有用的,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他们站在京城的明堂上俯瞰天下,看到的是最肤浅的问题表面,却甚少有人愿意亲自看看问题症结所在。

或者说,这些政见在他们眼里并不是为了解决问题,争权夺势,派系相斗,似乎才是每一个政令发出时应该被反复思量的事。

谢如琢很庆幸朝堂上还有一个杜若,却也叹惋只有一个杜若。

“有先生在,朕什么事都能放心。”谢如琢会心笑道,“改制之事不容再等,朕回京后会与内阁商议此事,可能要麻烦先生边查边忙着推行改制了。”

“臣乐意之至。”杜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陛下想好如何与内阁周旋了吗?”

谢如琢轻蔑地嗤了一声:“内阁不同意朕也要做,反正已经闹了好几次了,不差这一次。”

杜若想起孙秉德也有些心情复杂,没有再多提,转而说起了奏本所提之事,道:“现今卫所军最严重的吃空饷之事,其根源还是卫所本身之弊。大虞疆域广阔,昔年太.祖南征北战之时,设立卫所确实是极好的办法,就地开军屯,用最快的速度在新入驻的城池安营扎寨,稳定军心,自给自足。这是卫所的优势所在,为朝廷省去养活这么多军士的口粮,军籍与户籍分离,采用世袭制,能为大虞提供固定且长久的兵源。”

谢如琢默契地接话:“但这样的优势是有条件的。当年那批卫所军是和太.祖一起打下江山的勇武之军,严明纪律都是从战场上淬炼出来的,过了那段年月,往后的军士就没有了那样的纪律与品质,也没有一股力量将他们上下凝聚一心,弊端涌现是必然的。而军屯也成了朝廷管不到的地方,卫所军官私吞籽粒银,这些屯田事实上成了军官的私田,而下层的军士则与佃户无异,军官与士兵之间只剩下一层又一层地盘剥。且大虞除了北疆,腹地长达数十年的安逸,没有了战时的军功激励,军士要往上爬难如登天,世袭军籍反而成了永无出头之日的贱籍。军士们平时不操练,为上层的军官们抬轿喂马,种田收粮,就像他们的奴隶。”

“许多军士不堪重负,就和失去土地的农民一样,选择逃跑,可军士逃亡是重罪,能逃走也没有户籍,成为无处可去的流民,多半会被抓回来处死。这批人具体有多少朕不清楚,但肯定数目惊人,他们本该出现在清勾册上,但大多都还在收军册上挂着名,成了卫所吃空饷的来源。加之军士无子,要去本家找亲属勾补,但后来卫所也懒于这般麻烦地去挨个填补空缺,也成了吃空饷的一大路径。卫所军数量庞大,在百年后的今日成了尾大不掉的累赘,蚕食朝廷的内里,无数真金白银砸进去,养出的却是一支毫无战力的军队。”

奏本虽详细写了卫所的弊端与根源,但杜若还是被谢如琢的这番话震撼到了,比如,他就没有想过后来卫所的腐败是缺乏力量的凝聚与某种只有在战时才能淬炼出的品质,但仔细想想,文官的腐败不也是如此。

哪个朝代到了中后期不会出现腐败,开国时的那批人,无论文官武将,都经历过血流成河的战争,见证过改天换日的变革,淬炼出的德行站在后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上,后世长期安逸,无数人会沉溺于繁华盛景,再也淬炼不出那样的高风亮节,两袖清风。

谢如琢看很多事都看得很通透,杜若有时会疑惑这种奇异的通透,就像一个俯视芸芸众生与时间流逝的世外人,不像是行于此间的世人。

对于卫所之弊的理解,两人不谋而合,杜若颔首道:“臣在奏本中有些妄言之处,但确是臣心中所思。如今我们苦于北疆势大,但北疆势力的崛起也是因为卫所军式微的无奈之举。四大军机重镇下亦有卫所,但卫所军无法满足边疆战事的需要,总兵不得不自招兵马,自练军队,而做这一切需要银子,需要权势,长久下来,北疆四镇就成了类似于前朝军阀般的存在,朝廷也不敢动,能不能拿捏住四位总兵,或看总兵自己的品行,如宋家这样的忠良之家,或要以利诱之,如吴显荣和齐峻茂。而裴元恺就是小利小惠也吊不住他的人,他的目的就是做割据一方的世家军阀,让朝廷怕他,他的势力好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