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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57)+番外

作者: 琴扶苏 阅读记录

“伴伴,你去过江南吗?”谢如琢的嗓子哑得厉害,像一个行于荒漠很多天没喝水的濒死之人。

何小满的老家在蜀中那一片,八岁来了坪都,从此再没去过其他地方,他摇头道:“没有。”

“我想去江南看桃花……”谢如琢的目光是涣散的,病容上又添了脆弱,“之前还遇到过一个哥哥,他说要陪我一起去江南……”

何小满站在他身边,眸中有一丝悲悯,神色却平静得未起涟漪,说道:“殿下以后一定能去的。”

“不能去了……”谢如琢笑了一下,“再也不能去了……”

病中的人许是要比平日更多愁善感,一直掩埋在心底深处的事都翻了上来,谢如琢眼皮沉重,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许久,同何小满说,想去屋外走走。

何小满将毯子披在谢如琢身上,背着走几步就没了力气的谢如琢在院中一圈圈绕着慢慢走。

无星无月的秋夜,好似一年前的某一夜,谢如琢伏在何小满的背上,泪水在悄然间盈满了眼眶,他的肌肤和呼吸都是灼热的,可那颗心却早已冷得没有了知觉。

他在陷入昏睡前轻喃道:“哥哥……我才不是骗子……”

那场大病痊愈了之后,何小满一开始还有所担忧,后来发觉谢如琢反而比之前更愿意多说话多笑了,看书、写策论也更用心。

只是何小满有时看着谢如琢的笑意时,会觉得有什么已不一样了。

好像是有人在谢如琢的身体里偷天换日,皮囊还是那副皮囊,人却已不再是那个人了。

几年后,何小满才反应过来,那是因为谢如琢学会了假模假样,也学会了不漏声色。

他没有见过沈辞最怀念的六殿下,但他最初遇见的那个在地上捡馒头吃的小少年,其实依然是干净而单纯的,心无所欲,亦无所求。

同样还是那一年,年末时,七皇子得天花夭折了。紧接着,八皇子的身体也不大好了。

杜若回了翰林院,不再来文华殿,但每月他还是会托宫中他熟识的一个内监偷偷给谢如琢递东西,之后从未间断,直到坪都失陷,谢如琢登基。

冷宫里依旧每天是那样的日子,能走的地方就是从屋中到院子里,白天谢如琢在桌前看书写字,夜间会就着一盏昏暗的灯烛教何小满习字。

柳燕儿还是三不五时会发一次疯,同样神志不清的梁贵妃也偶尔会找上门骂骂咧咧,傅冲值勤时会找何小满做不入流的勾当。

日子平静若水,又似看不到头。

何小满不是第一次问谢如琢想怎么从这里出去,谢如琢眼里有股冷意,和窗棂上凝着的冰晶一样,问道:“宫里还有几个皇子?”

“八皇子去年学骑马喝了风就像得了痨病,咳嗽一直不好,可能也活不久了。太子殿下从小便身体不好,隔段时间就要病一回,不过膝下还有一个小皇孙。”何小满听谢如琢这么问就明白了其中意思,冷宫的好处就是不必担心被人听墙角,说别有用心的话也可光明正大。

光影在谢如琢的脸上切割出不规整的光斑,他嘴角勾出没有温度的淡笑,说道:“等吧。”

何小满知道谢如琢在等什么。

等八皇子死,再等太子死,皇室留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孙。

这时他找时机出去,诸事皆可在股掌之中。

谢如琢却突然瞥了眼何小满,语气不咸不淡地问道:“伴伴,你不是也在等吗?”

这句话如同利刃,仿似切开了内心的某处隐秘,何小满微微睁大了眼,和谢如琢四目相对。

谁知转瞬间谢如琢脸上又浮起了温善的笑意,如同方才无事发生,亲昵地勾何小满的脖子:“伴伴,我答应要带你一起出去的,再等我一下。”

何小满也不动声色揭过了刚才的心惊,笑着应道:“奴婢相信殿下。”

谢如琢再也没有同这夜一样试探过何小满,也许而今的他回想起第一天遇到何小满时已经看出了很多东西,何小满出去找傅冲时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对他的好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又究竟有多少次利用过他尚未冰冷的善心,其实这些已不再重要。

似真又假,不问不究,这就是对两个有野心的人来说最好的相处方式。

这样他们都可以为对方留存一分纯朴的真情,将彼此视作朋友或是亲人,但不会是敌人。

禧宁二十一年,八皇子薨。

禧宁二十二年,太子薨,谢塘立皇太孙。

到了禧宁二十三年时,天下已有大乱之兆。

半年后,宫中禁卫调动,傅冲要被调去宫门。

在傅冲调走的前夜,何小满主动提出他们可以偷偷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