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取闹(84)

切茄子的声音是“沙沙”的，菜刀和木菜板相碰是“咚咚”的。

如果切过茄子再和木板相碰就好像那声“咚咚”被埋进了茄子，会变闷。

切肉的声音很细微，切得极快，只有闭上眼睛，侧耳仔细聆听，才能依稀辨得一点“滋滋”声。

后面门被“卡卡”一声打开，苏晨珊身体卡着小缝挤进厨房。

“哥，你带我出去玩儿好不好。”

之凌开了火，偏头看他一眼。

“好啊。只是，今天我带你出去了，往后呢？你想一辈子都这样过吗？”

苏晨珊面色突然变得惨白。

“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模式，你不喜欢像机器一样运转，也确实对考京大没什么兴趣，那你就应该告诉你父母，和他们谈一谈你想要的未来，谈一谈你喜欢的人生。父母总是为儿女考虑的，如果你的确有明确的规划，他们不会阻拦你的。”

苏晨珊背靠着门，颓丧道：“我和他们讲过。他们根本不听我的。他们觉得我是错的，觉得我总有一天会理解他们所谓的良苦用心。”

之凌坚决道：“不可能。”

苏晨珊笑了一声：“哥。不是所有父母都像姨妈姨夫一样，无论你想过什么样的人生，都无条件支持你。就拿你这次回国来说，如果是我爸妈，他们会时刻不停地纠缠着问你在国外明明有大好的前程为什么要回来，让你片刻不能安宁。你还不是他们的亲儿子，他们就每天在家里念叨。可能你不知道，我妈给姨妈给姨夫打了多少个电话说你这样不好，自毁前程将来一定会后悔之类的。”

“包括之前你高考的时候，明明可以上一个更好的大学却选了雨大，甚至高考之前，明明可以更加努力冲一冲京大却偏偏把心思花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上。”

他弓着背，整个人看起来都很丧。

“哥，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些父母极其自我，非要把自己的观念强加给子女，也有一些父母极其冷漠，对孩子不闻不问。有些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你不能去跟一个把成功当场信仰的母亲说我只想做一个平庸的人，也不能去问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的父亲你为什么不理我。”

“这件事我没法改变，你也没法改变。你也不要试图去和他们沟通，他们会认为你已经学成归来，不想我超越你——对，他们就是这样毫无逻辑。而我依然要依靠他们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越来越大，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不被同化。所以我让你带我出去，不是想改变什么，也没有考虑过任何未来，我只是想抓住这个机会，为灰色的人生添一笔彩色。”

茄子倒入油锅发出刺啦的声响，抽油烟机轰轰地工作，有南不知听到那句话神色开始变得浅淡，之凌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菜端上桌，一顿饭吃得各有各的心思，苏语难得地没有叽里呱啦扯东扯西，只是一会儿看看有南，一会儿看看之凌。

一直到一顿饭的尾声，她才清了清嗓子道：“啊，那什么，课是不能逃的，你妈妈会知道哈，那就，那个，作业嘛，之凌有南你们要不要帮他写一写？”

有南道：“可以。”

之凌却别过头不说话。

苏语小心翼翼：“之凌？”

之凌道：“我不要。”

苏语皱眉：“为什么呀？”

“这是欺骗。如果他不想写作业，那就去承担不写作业的后果。”

苏晨珊猛地一拍桌子：“之凌你他妈有病吧！”

有南拉住他：“我帮你写。”

他筷子一摔气冲冲就进了书房：“去他妈的老子自己写！”

之凌看有南：“有南......”

有南笑笑：“之凌，我只是想，如果偶尔破一次例能够缓解无可奈何的痛苦，是很划算的。”

之凌最终也没说什么。

有南放下碗筷，轻轻推开书房门。

“嗨，小苏晨珊。”

苏晨珊像见了鬼一样一阵恶寒，“妈的你别这样叫我！”

有南站在他旁边，看着面上的卷子：“我帮你？”

苏晨珊撇嘴：“我说了自己写就是自己写！”

有南拿起一张卷子：“介意我看看吗？”

“......你看吧。”

有南认真看了一遍，道：“还真是位学霸。”

瞧见被随手搁置在桌案上的百乐笔，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勾起一支笔，又端起旁边的水倒了一大滴在桌案上。

“嘿，小苏晨珊，你来看。”

苏晨珊一脸烦躁凑过去，看见有南勾着笔轻轻在那滴水里悬空画圈，笔尖就轻轻挨着水面，划过一道就留下一丝黑丝，有时候拉快了，黑丝就细长一点，拉慢了，就形成一个圆点。这些黑丝划过以后就在清澈的水里缓缓下沉，就像舞女的黑色丝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