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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理取闹(97)

作者: 双桑 阅读记录

救命啊......

求求谁来帮帮我......

他花了整整一下午从半脱不脱的衣服里挣脱,神情呆滞,手脚冰凉。

到了傍晚,浑身难受。喉咙肿痛,发着烫,呼出的气也很烫。头疼,就像在后脑勺里塞了一块冰。

他费力地爬上二楼,在书房前垂着脑袋敲门:“有依。我好像生病了。我额头很烫。”

门没有开,有南眼里蕴满了泪水。

他低着头,一步一步很慢很慢地下楼。

他很难过。

他想找林阿姨。

很多意识一旦诞生就会像野草疯长,在刹那间变成非做不可的事。

有南打开门,穿过院子,钻出花海,冲进林子。

那天晚上月亮很亮,皎洁的光洒下来,为林梢披上一层银面。

有南一直跑一直跑,不知跑了多久突然停住,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停下来,只听见风游过草木的沙沙细响,和砰砰有力的心跳声,难言的恐惧在那一瞬间丝丝缕缕细细密密向他游来。

鞋不知跑丢在哪里,袜子半褪,湿凉的泥土贴紧后跟。

他渐渐感到周围全是盯着自己的眼睛,影影绰绰的黑树影仿佛张牙舞爪的妖怪。他不敢停留,只能朝一个方向拼命地跑。

他不敢出声,只能咬紧下唇无声落泪。

他突然想,要是有依能来接他就好了。

不,不用来接他。他只要开个门,看他一眼,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如果有依能温和地笑着抱他一次,他可以去死。

只是这样的讨价还价,这样的自主选择,总是荒谬而毫无意义,并且难堪。

就像当初有南挑挑拣拣在心里选择是夏九还是高丛送他回学校一样。

事实上他并没有任何一个选择。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石梯。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疯了一样往上狂奔,终于看见了灯光。

门依然是他出门时推开的那样,角度都不曾有半分变化。那一瞬间有南就像从天堂重重坠下。

——那般失望。

但走进后才发现,茶几上有一杯水、一张纸。

纸上有一粒药。

有南吃了药喝光水,捧着杯子在书房门前说了句“谢谢”,没等来开门。

下楼后他直奔茶水间想倒水,奈何饮水机停用许久,只有一个水壶孤零零立在角落。

他提不起水壶。刚想找有依来帮忙,忽然灵光一闪。

他撸起袖子,虽然力气太小只能撸起几厘米的样子。然后把杯子放在离水壶有一点远的地方,拔了木塞,提着壶身把手,水壶底支着地一点一点地倾斜。

水刚落进杯中的声音极不稳定,“哐哐”响,时大时小,又是一顿一顿的。

将水壶重新推回墙角站起身的那一刻,有南觉得自己真是聪明至极。

捧着杯子沿口往外走时洋洋得意却忘了茶水间和客厅之间有个三阶的小楼梯。

他脚背勾住梯沿,重心猛然前倾,杯子脱落,开水扬起,又洒落,手和人扑上锋利的梯棱,水也扑上手臂,贴着皮疼!

有南大叫一声,狂奔到卫生间,用凉水不停地冲洗手臂。

他没哭。

他的眼泪一串一串掉下来。

很多时候有南觉得自己当真很可怜,但是又有很多时候有南又觉得自己当真很幸福的。

比如说那天晚上在二楼门口睡着,第二天却安安稳稳躺在自己的床上,浑身衣服都换了,大约还洗了个澡,身上香喷喷的。

床头放了三个可爱的小点心,旁边有一杯牛奶,一直温热着。

再比如那天被烫伤以后,有南醒来时床头多了一支小药膏。

地上的碎玻璃片已经被收拾过,浑身干干净净的,换上了羊绒袜子,床下一双新鞋。

当悲伤与幸福各自打包放在一个人面前,一定要去选择幸福的。

选择铭记令自己愉悦的点滴,哪怕只是一盘点心、一支药膏、一双羊绒袜子,或者窗外悠悠的团云。

48、第四十八次无理取闹

◎你们直男看东西只有类别全无审美吗?◎

有一段时间有南猜测,有依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在白天只能对他冷眼相待,深夜降临,他就会变身。变成天使,守护我,守护我们整个家。

但后来有南发现深夜降临以后,有依的确会变身,但变成的不是天使,而是一名悲伤的老人。

他曾在一个寂静的夜里听见绝望的声音。并非声嘶力竭的吼叫,也没有眼泪落地的细响,甚至无关极度忍耐的呜咽。

而仅仅是,沙沙簌簌,机械而僵硬的扫地声。

在一个寂静的夜,在只开了壁灯的昏暗客厅,年轻的身影仿佛迟暮老人,行尸走肉,没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