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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雀(151)

作者: 荔枝很甜 阅读记录

生莲颔首,也没多问,这一看便知是给南祁王的年礼。

她打了水来,道:“姑娘,夜深了,奴婢伺候您睡下吧。”

虞锦揉了揉有些僵疼的脖颈,正要应下,门外传来两声“笃笃”轻响,生莲前去开门。

只听门外二人嘀嘀咕咕两句,生莲再回时脸色绯红,捧着一封书信,略有些磕巴道:“姑、姑娘,适才有人将此信送来,那人应该是南祁王的暗卫。”

虞锦微怔,心下自是觉得惊喜,但她狐疑望生莲一眼,南祁王的暗卫,她脸红什么?

思及此,虞锦接过书信,脸色也轰然绯红。

她捏着信封边沿的指腹暗暗用力,望着“吾妻亲启”四字,大雪夜里,心仿佛落进了炉子里,甚是烫人。

虞锦赶走了偷摸笑的生莲,小心拆开信——

=

荆州快马至灵州,不过两三日的行程。

三日前,荆州匪患已有大半投诚,那些人里不乏迫于无奈落草为寇、却并未伤及人命之人,有资质尚可的,便被单独编成一支军队,由秦昶平带兵操练。

此次剿匪,正是秦昶平从垚南领军出发。

沈却前些日子受了些轻伤,虽是无甚大碍,但秦昶平是个心细且固执的人,只道:“若是属下让王爷负伤而归,父亲知晓,定要重罚,还请王爷体恤属下,且在府里养伤吧。”

他又说:“您若是非要去营里,属下也只能贴身照料了。”

“……”

沈却轻哂,便歇在府里。

皎白月色落在沉厚的积雪上,晕开一地流光。沈却坐在廊下的石阶上,手里握着靛蓝色药囊,略微有些出神。

荆州刺史名唤周裘,是个年过五十的男子,长得一张面团似的好欺负的脸,在这山匪横行的地界夹缝生存了两三年,脾气格外好,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从前不得不认草寇当祖宗,可不过多久,他便可真真正正当这一州刺史,心下别提多畅快,是以拿沈却当恩人看,亲自端来一碗热粥。

荆州太穷了,刺史府也太穷了,平日没有大鱼大肉,就这粥里的牛肉,都是稀罕物。

周裘乐呵呵道:“王爷,喝口热粥暖暖身子。”

沈却稍顿,看着他那张和气的脸又不好拒绝,只接过道:“多谢。”

周裘眼尖地瞧见南祁王手里那枚做工精致的药囊,顺嘴道:“这是王妃做的吧?王妃手艺好啊,比内人的手艺可好上不少。”

他消息闭塞,既不知沈虞两家的亲事,也不知南祁王婚否。

可沈却没否认,只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周裘有意与南祁王攀谈,顺着往下道:“想必王妃定是个温婉贤淑的才女,才让王爷在荆州剿匪还惦记着吧?”

男人凝着雪地,不知在想什么,倏地轻笑一声:“算是吧。”

周裘一时看傻眼,心头唏嘘:这南祁王竟不是个面瘫,竟是会笑的!多稀罕。

他仿佛被鼓舞了一般,乘胜追击,旁敲侧击地将王妃夸成了个天仙般的人物,肉眼可见沈却面色缓和下来,又说:“王爷如此惦记王妃,那可有书信一封?您别看周某这身板不够结实,年轻时也是从过军的!内人回回收到书信,可是开心的嘞!姑娘家家便是爱这些酸绉绉的东西,能高兴上三两天呢!”

沈却把玩络子的指尖轻顿,侧头看了周裘一眼,周裘以为自己多嘴,摸着脑袋讪讪一笑,找了借口麻溜离开。

夜风骤起,细雪扑脸,落在鼻梁处便化成冷彻骨的水珠,男人目光很轻地落下药囊络子上,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蓦然涌上。

那一封封用簪花小楷写成的信,和信上密密麻麻的“沈离征”三个字,似乎跃然于眼前。

其实,沈却很少主动去回想沈离征的故事,时隔太多太多年,久远到他有时并不觉得沈却与沈离征是一个人,但每每念及他所经历的一切,便觉呼吸也不是那么顺畅。

他仍旧觉得胸闷,仍旧觉得懊悔、愧疚与自责,为他所得到的,也为他所失去的。

沈却蹙眉闭眼,伸手摁了摁心口,缓缓吐息后,起身往屋里去。他铺开纸笔,半响后望着“虞锦亲启”四字,又重新落字道:吾妻亲启——

两月前初至荆州,此处草寇为王,山匪横行,一片狼藉……我于荆州刺史周裘府上落脚,后以巧计声东击西,引匪首王寅出面,再率兵捉拿……此人狡猾,逃脱数次后已然落网,可杏岭乃山匪老巢,依旧盘踞小半山匪,不过……眼下荆州平定大半,大捷在望。

时序隆冬,天气严寒,荆州各处已是厚雪覆盖……

沈却忽然停笔。

他将行军作战及荆州境况事无巨细地写下,思忖半响,重新提笔,将那句他从未诉之于口的话落于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