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珠(11)

许夫人觉得女儿愁嫁时，日夜焦心，可这真有了合适人选，又哪哪都不得劲。她没直接应下，而是让许明杰把秋寂之扶起来，“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改日再来提亲吧。”

这可不就是答应了，秋寂之大喜，“谢过夫人！”

说完，又怕后续生变，他不放心地补充道：“日后若夫人再有其他顾虑，大可差人来问我，能解决的我一定办成。”

他娶不到许含珠的原因只能有一个——许含珠厌恶他！除此之外，任何人和事都不是阻碍他求亲的理由。

许夫人淡淡应声，让儿子把人好好送出去。

后来，承恩侯亲自携礼登门提亲，许家应允。秋寂之得了准信儿，放心地离京。期间流程便开始一步步走，纳彩、问名、纳吉都很顺利，许含珠却没等到秋家下聘，因为官复原职的父兄被牵扯进救灾一事，朝廷发下的银子跟地方报上的对不上，皇帝大怒，父兄当即被关押。

承恩侯见此，避之不及，赶忙停了下聘一事静静地观望。

这事儿很快水落石出，许家父子勾结赈灾官员联合贪饷一事经查实，判定，获罪，抄斩不过几日的功夫，快到许含珠都没从即将成婚的欢喜中回过神，就看着许家朝夕间覆灭。

父兄签字画押的第二日就被送上刑场斩首示众，兄长甚至没能等到他的孩子出生。母亲和嫂子因都已成婚被送往军营，而她这个未嫁之身则是被惜春楼买下为妓。

这段时日许含珠看惯了世态炎凉，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景下见秋寂之。

不久后，许含珠放下断了弦的琵琶，等着门外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她的门口。

最先传来的是刘妈妈的声音，“公子，我们这玉珠姑娘原是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模样标志，温婉可人，绝对包您满意。只是我们姑娘现在卖艺不卖身，公子可要规矩些，别吓着我们姑娘。”

许含珠踮脚，轻轻地将耳朵贴在门上，随后听到一个男声淡淡地嗯一声。

是秋寂之，真的是他！

许含珠险些哭出声来，她紧咬着下唇才憋了回去。她怎么能用这样狼狈的姿态见秋寂之呢？

她忍下喉咙的酸涩，捏着嗓子改变自己的声音，哑声道：“妈妈，我突然有些头昏，嗓子疼，恐是病了。”

“什么！”刘妈妈急行一步来到门前，啪啪敲着，厉声问道：“怎么回事，我刚走没多久你就病了？”

“我今早起来便有些喉咙痒……”许含珠的声音虚弱无力，“现在嗓子痛得厉害，而且我方才不小心将琵琶弹断了，怕是不能服侍客人了。”

刘妈妈瞪圆了眼睛，气急败坏，她刚收了这位公子一大笔银钱，入了她的口袋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但玉珠这边出了状况，“公子，不如我给您换一位姑娘怎么样？我们这的彩蝶容貌虽不及玉珠，但也是俊俏的。而且她伺候人……”

“不用！”秋寂之打断刘妈妈，“我就要玉珠，她病了我也不会介意。”

“那好说！”刘妈妈收的银子踏实了，她笑开了花，叮嘱许含珠，“公子恩德，你可要好好侍奉，万万不可怠慢。琵琶坏了我让人给你换一把。”

许含珠心跳加快，快得她自己都能听见，只因为怕见到自己的心上之人。

刘妈妈没等到许含珠的回应，并未多想，“公子勿怪，我们姑娘刚来没多久，羞于见人。”

她一把推开门，“您请进吧。”

许含珠早先她一步跑回床上，匆忙地放下帐子遮住自己。秋寂之一进门就听到了咚咚的脚步声，他寻声来到声音停止的地方，站定。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许含珠隔着纱，发现秋寂之的身形瘦了不少，若不是骨架撑着，都要瘦的没边儿了。她好想知道他外出的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可她如何能问得出口呢？岂不是让他知道她以一个妓子的身份出现在他眼前？

秋寂之以锦带蒙眼，他听不到声音，不能知道许含珠在哪。他鼻尖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有些刺鼻，应当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只是这楼里配的调情之香。他一想到许含珠在这种地方待着，就觉心如刀绞。

他在外听到许家出事，都不敢相信。多方打听后心越来越凉，好不容易才知道许含珠被卖到了这种地方。他千辛万苦而来，她却不愿见他。

而这惜春楼的刘妈妈是个掉钱眼儿里的人，只要收钱，她才不会管许含珠是什么想法。

不一会儿，刘妈妈差人送的琵琶到了，许含珠不得不出去拿，回来时秋寂之还在原地杵着。

她将一个矮凳放到秋寂之身后，压着嗓子说道：“公子请坐，直接往后坐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