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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来归(35)+番外

“我没话里有话,哥……”莫瑜咬咬嘴唇,“你去哪了?”

莫匆站起来,坐到沙发上,看着这过于敏锐的妹妹,小声地问:“你怎么了?”

莫瑜慢慢地从沙发底下抽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黑纸盒子,推到莫匆面前:“寄到家里来的,你不在,我以为是李碧云,就给打开了。”她的小手揭开盒盖子,莫匆看见里面的东西,瞳孔猛地一缩——

盒子里是一把漆黑刀鞘包着的匕首,看着像是开过刃的,拔出来锋利得很,旁边放着一封信笺,透着微微的檀香,上面龙给凤舞地注了一个字——翟。

翟老炮。

莫匆猛地抬起头:“小瑾知道么?”

莫瑜摇摇头。

莫匆微微松了口气,他瘫在沙发上,注视着正带着探究和忐忑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边考虑这个问题——翟老炮的意思很明显,他不能再龟缩下去了。深深地吸了口气,莫匆清清嗓子:“小瑜……我,大概做错了些事……”

莫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莫匆说:“所以我现在必须要面对它,否则以后可能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危险。”年轻的兄长,终于在父母都已经远去的时候,放下仇恨,来正视自己的责任。尽管这看起来实在是晚了些。

他叹了口气:“过一段日子,我也许会频繁出去,有什么困难,如果找不到我,你可以去找安捷哥哥。”既然那个人手里拿着自己父亲的东西……应该是个可以托付妹妹的人。

小瑜一直不肯搭腔,半天才小声地问了一句:“哥,你……危险么?”她的目光移到那把漆黑泛着不详气息的刀上。

莫匆轻轻地笑了笑:“不危险。”

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她好像揪心揪了很久,小心翼翼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黑暗里眨着黑色的眼睛,而他们永远都不愿意像那位最终葬送了自己的诗人一样寻找光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在这个看起来光鲜无比的世界上,也在不同意义上,付出着同等的代价。

莫匆拿着那把漆黑的匕首亲自找上了翟海东,两个人在那小小的四合院里谈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当时唯一的听众就是那条金毛狗。

许老四的尸体两个礼拜以后在阴沟里被发现,成为了警察局里有一个悬案档案。

很快,道上的人都得到了一个讯息,黑衣向翟海东低了头,而地下的黑暗帝国,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陈福贵惊讶地发现了翟老炮居然老当益壮起来,不再致力于漂白自己的生意装正经人,而主动来勾搭自己。老奸巨猾的狼狈组合毫无悬念地产生了,黑衣游走于其中,时明时暗,似乎颇为游刃有余。

安捷知道翟海东这一番手脚肯定已经不是为了自己立威了,一定有什么东西,给老狮子带来了潜在的威胁。

他脑子里隐隐约约飘过了一个身影,却怎么都抓不住。

而就在开学后不到半个月,高三毕业班的好学生安捷,被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找上了。

他一放学就发现学校门口有人在围观一辆骚包的兰博基尼,正想绕着走,却发现车门被打开了,一个带着白手套的青年人走下车来,对着安捷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

安捷一愣,皱着眉四下瞄了一眼,发现自己身边没有别的可疑目标。

接着,车里走下了另一个人,安捷愣住了。

何景明——毒狼。

神明是个爱看热闹的傻瓜。

第三十五章 故人来

安捷慢慢地把一只手移到口袋里,狠狠地透过衣服掐着自己——这一刻好像格外漫长,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心里骤然涌上来的,不属于自己的,陌生的情绪。

那是被封印在黑暗的角落里的,最深处的杀意。

你答应过她的,安捷对自己说,你答应过她的,不杀姓何的,绝对不杀姓何的……做个善良的人。

肌肉在有些宽大的外衣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架输错了程序,马上就要爆炸的机械,安捷想努力用深呼吸平复自己沸腾的情绪,寒冬冷冽干涩的空气大量地涌入他的肺里,那一瞬间,头脑里几乎出现了缺氧一样的空白。

安饮狐的血脉里有疯狂的因子。

好不容易盼到下课的孩子们以对光明的向往一般的热情,追逐打闹地冲向学校门口,他们大声喧哗,庆祝折磨了自己精神半天的老师们暂时停止了的口水攻击。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少年脚下稍纵即逝的停顿。

他好像仅仅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恢复了正常,夹着他做满了火星文字的课本,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安捷看都没看就顺手按了。

几秒钟以后,手机好像不依不饶似的,又响起来,安捷再一次挂断了电话,然后关了机——现在这个号码知道的人不止醉蛇一个,还有一帮来套近乎的同学,当然同学不会没完没了的打电话,有这个毛病的人是莫匆。

显然安捷想绕过那个他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摆明了是冲他来的,他现在能做的,只是管好自己那只紧紧地扣着口袋里小刀的手,和容易让情绪外漏的五官。

他现在只是个念高中的孩子,不是那个安饮狐。

跟在何景明旁边的白手套年轻人果然远远地就盯上了他,安捷强行抑制着自己躲开的冲动,让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白手套操着一口好像随时要咬着自己腮帮子的普通话,对他恭恭敬敬地说:“安少爷,能请你借一步说话么?”

安捷眨了眨眼睛,好像反应了一会才慢吞吞地问了一句:“我?”

手套男一只手搭上了安捷的肩膀,这男人看似看上去不算魁梧的身材下,有着与他外表完全不符的手劲,安捷勉强按捺住自己,顺着他的力量,几乎被一路拖着走。

辆炫目极了的跑车在后边慢慢地跟着两个人,何景明换到驾驶座上,深棕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安捷的背影。

被众人围观了一路,手套男才七拐八拐地把安捷带到一个小路口处,身后的跑车停了下来,接着是有人打开车门出来的声音,安捷带着询问和好奇的目光回头扫了何景明一眼,随后便努力把视线黏在了那辆车上。

而后,路口处冒出了另一辆车,漆黑的别克毫不张扬地开出来,车里走出一个黑人。何景明歪歪头,黑人会意地走到他面前,鞠了个躬,接过他手上的钥匙,把那辆骚包的跑车开走了。

手套男亲自替安捷打开别克的车门,躬下身体:“请您上车。”

安捷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是谁?”

手套男直接忽略了这个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态度恭敬地保持着替他开门的动作,另一只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了一把手枪:“请您上车。”

安捷的瞳孔在移到那把枪上的时候收缩了一下,顿了顿,默无声息地上了车子,扣在口袋里的手悄悄地松开,却没有拿出来。

手套男回头对着何景明垂下眼睛:“何董。”

却听见一声鞭子抽打在人肉上的声音,安捷下意识地肌肉一缩——何景明手里拿着一把短鞭,手套男整张脸被抽得偏到了一边去,留下一条巨大的红印子,一直连到了脖子上。一路未曾出声音的何景明凑到手套男的耳边,以一种耳语似的,亲密而让人战栗的语气说:“再有一次……我就割了你的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手套男一声没敢吭,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铿锵有力地说了声“是”,比人形电脑天使心还听话。

何景明上了车子,回头努力地在他那张脸皮上扯出一个看起来和蔼一些的笑容,在有点暗的车里制造了无比惊悚的效果。

手套男待他坐定,才合上车门,坐上驾驶位,慢慢地发动了车子。

安捷往角落里缩了缩,大衣裹在身上,立起来的领子刚好让他把下巴藏进去,一双眼睛尽可能保持着“纯洁无辜”的戒备盯着何景明。

“你姓安?”何景明微微俯下身来,这个姿势有些压迫性,仍然是用那种低低的,低的有些暧昧的轻柔语调。那面部肌肉好像不大习惯这种和蔼模式,一抽一抽的,“几岁了?”

何景明呼出来的热气若有若无地喷到安捷脸上,这使得安捷心里的杀意再一次汹涌起来,身体再次开始颤抖,指尖不受控制地去摸索刀柄……然而这样小幅度的发抖,却在配上他单薄的身体后,看上去像个吓坏了的孩子。

何景明的手轻轻地抬起来,一点一点地抚上他的脸颊,那皮肤的触感异常的细腻,是少年那种没怎么经过风霜和岁月的、年轻而有活力的细腻,透出温暖的体温。

何景明像是迷恋这样的体温一样,缓缓地挪动了一下,离安捷更近了些,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像他的气味……”感觉那少年似乎颤抖得更剧烈了,何景明指尖顺着他脸庞的线条温柔地描绘下来,“别怕,孩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安捷死死地咬住牙,背抵到车门上,透过衣服咯着他因为消瘦而明显外露的肩胛骨上,何景明几乎是以某种近乎暧昧的姿势压在他身上,这让他的神经线越拉越紧,马上就要崩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