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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169)

她嗓门有点大,以至于大门外的罗焰火都听见了。

有电话进来,他接听,眉头皱了下,往前看了一眼,说:“……是吗……没什么事就好。我刚好在这,马上过去……你问下四婶想吃什么不?我带过去。”

后面有车子轻轻鸣笛催促他让位,他一踩油门……

晨来冲进电梯里。一双手都被行李箱占着,她只好跟站在门边的那个年轻人说:“麻烦帮我按 17 楼。谢谢。”

电梯门即将合拢,忽然有人喊了声“等等”,年轻人忙拦了下。晨来气息未定,就看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走了进来,身边还有个高大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冲她一笑,说:“差点儿追不上你。”

晨来看看遇蕤蕤,转向他身边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硬是吸了口气、按下自己起伏不平的心,叫了声“爸爸”。

“嗯。”蒲玺应了一声。他的声音很浑浊,喉头有痰的样子,态度也是爱答不理的。

门边的年轻人似乎有点吃惊,转过头来迅速看了他们一眼。

“看什么看?”蒲玺恶声恶气地道。

遇蕤蕤忙笑道:“我跟蒲伯伯在外面遇到的,刚好看见你跑进来……你到得真快。”

晨来说:“已经尽我所能了。”

她看了眼父亲的后脑勺。

不知道刚才父亲看没看见罗焰火……想必是没有的,不然就不是这个态度了。轿厢里弥漫着古怪的味道,她从头到脚打量着父亲——那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一缕一缕黏在一起;冲锋衣和牛仔裤上布满污渍,一团一团的说不清是油腻还是尘土,把底色都遮住了;脚上的靴子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油垢,像出土文物似的……他这幅打扮,很容易被认为是流浪汉。

晨来一路赶过来已经很疲劳,这味道让她有点恶心。她极力忽略同乘的年轻人那几欲作呕的表情,看了蕤蕤,小声问:“你刚下班是不是?”

“嗯。我过来看看伯母再走。”遇蕤蕤说。他抬起手来,手里拿着两个袋子。

晨来看是粥,说:“费心。”

蕤蕤笑笑,说:“免得姑姑还跑来跑去。”

电梯到了 17 楼。蒲玺先走了出去。蕤蕤回身帮晨来拿了个行李箱,晨来出来时跟那年轻人轻声说了句抱歉。年轻人忙摆手说没事的。晨来定了定神,见父亲站在前面,左右看看,不知该往哪里走的样子,想起来他和自己一样是第一次来探视……她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是心酸还是愤怒的情绪来,然而此时她已经很累了,尤其这里是她工作的地方,她更不能在这里表现出任何情绪来。

遇蕤蕤机灵,拉着行李箱走到前面去,说着病房有点远呢,不过伯母真的运气很好,手术前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床位,手术结束时刚好有空床……他说着回头看看晨来,说:“之前不知道会有空床,莫教授找裴主任,让他一定想办法给安排好。你回头一定要好好谢谢莫教授去。”

晨来知道他提醒的善意,点头。

蕤蕤先走到了病房门口,往里看了看,小声说:“好像在休息。”

他话音未落,蒲玺已经推门进去了。

晨来皱了下眉,也走进了病房,顺手把行李箱往门边一放。

这是个双人间。同病房的另一位病人此时不在,只有蒲珍陪着柳素因。看到他们进来,蒲珍惊喜地说:“呀,都来了!”她从床边椅子上站了起来,皱眉看了看站在床尾没有走近看他的妻子的哥哥,马上转向晨来。她拍着晨来的肩膀,小声说:“你妈妈一直在睡觉……没事的,大夫和护士过一会儿都来看看,说很稳定。你看看你这脸色……早知道不和你说了……是不是一路上都很担心?”

晨来抱了下蒲珍,然后走到床边去,看了母亲的睡容,抬眼看看一旁的仪器,然后,她附身轻轻靠在母亲身边,又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妈妈,我回来了。”她轻声说。

柳素因动了动,并没有醒。

晨来微笑。

她母亲是活得很粗糙的一个女人……有时她会觉得这是很大的缺点,然而此刻看她能睡得这么好,她又觉得这未尝不是好事。如果她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她直起身来,看向已经在病床另一边的座椅上坐下来的父亲。

“爸,这有洗澡间,您可以去洗个澡。”她说。

蒲玺翻了个白眼,“才回来就嫌弃我。在这儿就让我洗澡?这是洗澡的时候吗?”

“不洗也起码把头发整理下,换件干净的衣服。这是病房,对卫生有要求的。我妈这是住院,别给她添堵。”晨来说。

蒲玺哼了一声,悻悻地瞪了晨来一眼,没吭声,可也没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