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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17)

欧阳功面色如常。

“你知道今天要动手术的是谁吗?”他问。

蒲晨来摇了摇头。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根本就不关心?”

“真不知道。事实上也不关心。”蒲晨来说。

欧阳功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笑了笑,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此事不宜扩大影响。这是各方的共识。莫教授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了。他同意了,我希望你也能同意。”

“看起来我也没有其他的选项。”蒲晨来说。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没错。我也认为你没大错。但是从规矩上讲,以及从你们的处理方式上来说,都有不对的地方,会给你们相应的处分。但是,”欧阳功抬起手,摁住晨来的名牌,照样推了回去。“出了问题当然要承担责任,来这一招不灵的——你那些麻烦的病人要交给谁呀?”

“欧阳老师。”蒲晨来有那么一会儿一直低着头,现在抬起头来了。

她脸是红肿的,眼睛却亮得出奇。

欧阳功顿了顿,望着她。然后,他摆了下手,“不是每一次运气都会好,晨来。”

晨来不做声。

“好啦,今天先这样。我听说你已经很多天没休息过了。平常要注意身体。明儿中秋节,好好儿过节,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

“好。谢谢欧阳老师。”蒲晨来答应。

欧阳功正要站起来,何成走进来,敲敲门,轻声说:“欧阳院长,电话。”

欧阳功有点意外,但没说什么,示意晨来也可以走了。晨来轻声问可不可以拿走一份会议资料。何成点头,陪欧阳功先离开了。晨来以最快的速度将资料全都收起来放进密封箱,关闭电脑和电源,取了一份夹在腋窝里,回手锁了门。

走出院办,她松了口气。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大楼。一般来说,这个时间除了住院部,多半窗口都该是黑漆漆的了。今天特别……是的,今天特别。

晨来抱着资料,摸出手机来,等电梯的工夫,看一会儿新闻。她在纷繁复杂的题目中选了一篇题目看起来没有那么惊悚的,正要开始读,突然屏幕一黑,有来电。

她挠了挠眉心,接起电话来。“喂,妈。”

电梯来了,她走进去。

有一瞬间信号并不稳定,那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不过她也没问。今天,这个时候,母亲打来的电话,要说什么、怎么开始说……她都一清二楚,因为这些年,每到节假日,她听到的都是同样的话、同样的理由。偶尔顺序有些不一样,但那对想要表达的核心意思来说无关紧要。

“来来?”

“嗯。”晨来应了一声。

电梯停了。

门一开,她要走出去,脚步顿了顿。门外几个等电梯的人一色黑西装白衬衫,高大壮实,即便看起来不像是坏人,猛然间一起出现在面前,还是很给人冲击和压迫感。

她微微皱了皱眉,那几个人里站在最前沿的很机灵,马上退开些,并且伸手按住按钮,请她先走。

“蒲医生好。”他说。

听筒里母亲在问来来你在吗?晨来走出来,看了看这个高高壮壮、平头正脸看上去面相很和善的中年男人,不是十分确定自己是不是见过他……也许是病人家属。

她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说话间,这些人已经让开了足够的空间让她通过。她微微松口气,只觉得背后是有一簇簇的目光在注视着她,但忍住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她摸摸脸,悻悻地想,也许是拜这张挂彩的脸所赐,注定这几天行走在人群里,会被多看两眼吧。

“……来来?”听筒里母亲的声音急起来。

“嗯,在的。”晨来说。她看看表,想起白天到晚间那几个电话来,心里一阵烦躁。“妈,您没事吧?”

“我没什么事。我看新闻上说好多孩子受伤了,送你们医院抢救的……想早点儿给你电话,又怕你忙。”

晨来站下来。此时她站在行政楼和门诊楼之间的玻璃桥上,像是悬挂在半空中似的,能看到下面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空旷的大院里那走来走去的人们。

明天就是中秋节,但确实有很多人不能回家、也可能永远也回不了家。

她轻声说:“妈,我有点累。”

“能下班了吧?”

“嗯。”

“那就好。我下午给你送了吃的,就搁在桌子上。有些菜我洗好烫好分了一份一份地搁在冷冻室了,你要吃就拿一份出来解冻,很方便的。”

“……谢谢妈妈。”晨来说。眼眶不由自主有点酸胀,她抬手摁住。“您这会儿在哪?”

“我已经回家来了,刚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