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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34)

晨来沉默了片刻,皱皱眉,心想不能够吧,那阵仗可是至少十来个人带在身边的。

不过她看看姑姑坐在那儿抽烟,似乎也是有点心事,便没出声,说:“我妈让我给送来吃的。说让您过去吃饭,您不乐意过去。”

“知道了。回去跟你妈说以后甭那么麻烦。她在我这儿也落不着什么好处,老惦记我干嘛。”蒲珍说。

晨来晓得姑姑跟母亲的关系向来好,之所以这么说,也就是姑姑一贯的声气而已。

“不是要剪头发吗?去洗洗头。”蒲珍说。“我算计着你也该来了。”

晨来答应一声,走到一旁去。

蒲珍咕哝了几句说身上这件衣服坏掉了,晨来正调着水温,看了眼姑姑那衣衫,忙移开了眼。

“我上去换件利索的。”蒲珍说着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晨来嗯了一声。

洗头的池子是新换的。在这个全部摆设都还是八十年代的风格的小店了,这东西看上去新的突兀,新的可疑……晨来拧了一下出水不太顺利的水管子,听见有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拉开,几个人鱼贯而入。

晨来粗粗一看一共有四个人,虽然样貌各异,可都精壮高大,孔武有力。

“理发吗?”她拧上水管子,问。

那几个人没出声,打量着她,随即同时往旁边一闪,又进来一个人。

他说:“理发。”

晨来看着他,指了指那仅有的一个座位,抬手抽了条毛巾往那上面一扫,说:“您请坐。”

那人坐了下来,从镜子中看着蒲晨来。

晨来另拿了一条毛巾铺在他肩上,伸手将边角掖进他的衣领,有将白布衫子给他围上。

然后她手扶在他的肩膀上,稍稍低低身子,问:“还是这个发型?”

他的头发很短,是圆寸。虽然是看上去极普通的发型,修剪的却精细,几乎看不出一点参差不齐来。

“对。”他说。

晨来说:“好。”

她眼角的余光扫到其他几个人,见他们四下里散开,随意地坐在了那两张木头长椅上。她扒拉了一下工具,说:“刚理发没几天吧?后面给您推一下,其他的地儿不太用动……”

“好。”那人很痛快地答应。

屋檐上的风铃忽然响了起来。下雨了,并没有风,晨来的手放在那柄锋利的刮刀上,正想着风铃怎么会响呢,店门被敲了两下,有人低低头走了进来。

此时在店内的所有人对这客人的到来都觉得意外……可能还有些许的为难。晨来想今晚真是奇了怪了,罗焰火……是罗焰火吧?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怎么会来这儿的?

她看着罗焰火,问:“理发吗?”

第二章 那不过是,一晌贪欢 (二)

尼卡2021-02-10

罗焰火看看她,点了下头。

“那请您稍等。”晨来说。

她没说请坐。店里分明也已经无处可坐,那几个人也没有要挤一挤给他让出些地方坐下来的意思。

罗焰火显然也没想坐下,在店里走了两步,像是再无处下脚了似的,找了个位置站下来——晨来余光扫到他的脚尖,心想他可占据了个好位置。

在那里,能观察到这间屋子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晨来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就静了下来,手仍然按在刮刀上,客人这时抖了下腿,看了她问:“不是推一下吗,您拿刀干嘛?”

晨来抬眼从镜中瞅了他一眼。

就在这斑驳模糊的镜子里,两个人的目光像刀枪相见。

“习惯了。”晨来从从容容地伸手在旁边一排电动手动推子间划过去。“您不是本地人吧?”

“啊,不是。不过我在北京二十年了。”客人微微笑着,也从从容容的。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下来的人哼唱着“扯上二尺红头绳儿”……那“绳儿”的尾音还没收住,就变成了“哎哟”。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哪!哎哎,我们这儿打烊了,不理发……走走走都走。”蒲珍抬起手来轰人,一眼看见晨来站在那儿的架势,“嗬!我说小姑奶奶,你这是唱的哪出儿啊?”

“人要理发,我这不准备呢嘛?”

“你看他们像理发的人么?当我这儿是干嘛的呢!各位,我跟你们说,皮四不在这儿。你们要找他,到他那儿去找,甭来我这儿捣乱。”蒲珍继续轰人。

晨来看面前这位端坐不动,眼皮都没抬一下。罗焰火背对这边,正在看墙上的旧照片,也没动,像是根本不在意其他人……那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相框里,大大小小的旧照片层层叠叠,斑斑驳驳,亏他有这个闲情。

晨来摁了下剃刀,看见罗焰火背着的手,手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