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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38)

晨来回身进屋。

“这先不说。你刚才那是干什么,不要命了?”蒲珍说。

晨来不做声,开始动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杂物。她听见姑姑说她你这孩子有时候做事就是不计后果,就是动手也想清楚后路,万一哪个能空手夺白刃,你这亏吃大了……她看看姑姑,抬手指了下屋顶,“噗……全红了。”

蒲珍叼着烟卷儿,过来照着晨来后背猛拍了几下,“你金贵还是还是地痞金贵?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教育才学一身本事,干这个!又不是十拿九稳,就敢!”

背上疼。

晨来不出声。

姑姑嘴里叼着烟卷儿,骂起来有点含糊。末了拿脚尖踢踢她,夺了扫帚扔一边,让她去洗把脸,“瞧你这一脸的汗。”

晨来鼓了下腮,重新拿起扫帚来。

蒲珍坐下来翘起脚,给柳素因打电话……晨来扫到姑姑脚下的地面,看看姑姑那修长结实的小腿。小腿轻轻晃着,纤细完美的脚踝、细白娇嫩的脚、镶着一颗颗亮闪闪水晶的坡跟拖鞋……随着轻轻晃动,宝光流转,真的,美艳而动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旧照——照片太繁杂,从时间上看跨越了三四十年。她但凡来了,只要有多余的时间,都要看一会儿,像是看一眼过眼云烟——照片很多,但有姑姑影像的极少,只要她出现,别人就像会自动虚化成背景。有一张除外,那就是右下角那张单独配了相框的大合影,一排排年轻的姑娘们站在一处,个个光彩照人。即便是那样,姑姑仍然是很显眼的……

姑姑在问母亲家里怎么样。两个人互相交换着信息,姑姑语气平静些,更衬得电话那端母亲的惊魂未定令人心痛。姑姑跟母亲说你管他死活呢,他都不管你,人家要人,你就把他供出去得了……云云。细细碎碎的,是重复了很多次的话。

母亲没有一次做得到。

晨来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将垃圾装进袋子里系好,看了姑姑,说:“我走了。您锁好门。他们要是再来你就报警。”

“他们敢把我怎样?”蒲珍哼了一声。“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一点。你妈妈说她已经关好大门了……要不你就别走了吧。我怕你一个人出去有危险。”

“他们的目标是我爸。”

“可是你是你爸的闺女呀……”

“是,不管他死活的疯子闺女,抓住也没用,可能还会被反咬一口。谁怕谁都不一定。”晨来说。

蒲珍叹口气,抬手抚抚晨来的颈子。“不怕?”

“不怕。姑姑要是怕,就把你男朋友叫回来好了。”

“你说的也是……呸!你个小兔崽子!”蒲珍骂道。

晨来拎起垃圾袋,说:“走了。”

“让你学车又不学,你看这个时候!”

“没空。”晨来说着走了出去。

蒲珍过了条披肩跟出来,看着晨来拎着一袋子垃圾走进胡同里。

零星有几个人经过,晨来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非常孤单……蒲珍长出了口气,说:“也是命苦哦……摊上那么个爸。”

晨来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叹气。

她想大概是听错了,已经走出来很久了,马上都到胡同口了,要是姑姑,她怎么也听不见的。

胡同口恰好有出租车经过,她看了一眼,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招手拦车。在车上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一会儿到家。听到母亲那已经恢复如常的声音,她的心也沉了下来。

很快到了家,她下车,踏着夜雨几步跨上台阶,站在了大门前。

她回身看着被冷雨浸润的胡同,安静深邃,空无一人……她松了半口气。

“来来?”大门内母亲的声音响起来,又谨慎又小心,生怕惊动了旁人似的。她又松了剩下的那半口气,说:“是我。”

柳素因给晨来开了门。晨来跨进大门,被母亲用力往里一推,看着黑影中母亲将大门关好,上了锁,转身拉起她的手。晨来淋了雨,身上发冷,急着回家,要走却发现母亲站在原地没动。母女俩在黑暗中默默对视了好一会儿,柳素因将女儿抱在里怀里。

像这样的劫后余生,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没有一次不庆幸,但这一次实在没法乐观,只是这些暂时都不能跟母亲说。

她做出轻松的样子来,使劲儿抱了抱母亲,“没事了。有我呢,妈妈。”

柳素因没出声,摸摸晨来的后脑勺,拉着她的手回了家。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看上去比离开时似乎并无不同,晨来尽量让自己忽略这些,不去看屋檐下被砸坏的花盆、推倒的花架……

晨来进门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换了衣服,擦干头发,正打算出去,都走到门边了,站下来拿过手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