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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40)

像这会儿,她非常想念爷爷,似乎就能闻到浆糊味……她闭了一会儿眼。

要是爷爷还在,看到独生子成了这幅样子,不知道会怎么想?

爷爷一生可是清清白白的,不管是跟着太爷做生意,还是后来结束生意进了公家单位,靠眼光和手艺吃饭,从来没害过人、占过人便宜……晨来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她起身去把窗帘拉上,留了一道缝隙,看了眼院子里那两棵树。

一棵柿子树,一棵西府海棠。

奶奶爱吃柿子,也喜欢西府海棠。树是爷爷亲手种下的。这些年这家里变化很大很大,唯一没有变化的,也是让她觉得父亲还念着爷爷奶奶的,就是他无论如何都要留着这两棵树,并且怎么也不让人伤着……前年西厢家里装修,工人劈掉了一块碗口大的西府海棠枝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声不好意思,父亲端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拉起胡琴来,唱了三天《击鼓骂曹》,唱的西厢家里登门道歉、辞了工人才算完。

她虽然心疼但觉得人家不是故意的倒也不能怎么样,植物没有伤到根本,总有一天会长好,但父亲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得理不饶人。还混不吝。

晨来看着那树,到现在还有点歪,可见不管是多么强的生命力,受了很大的伤,恢复起来总是很难的……她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激动愤怒的情绪就平复了些。

她在书桌边坐了下来。

桌上一排排的书摆的密密的,都是她的专业书。

不过这都是前些年上学的时候攒的了。现在她的书都直接放到宿舍里去。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有时候需要查资料,或者有一点片段时间可以利用,不想浪费在路上,她就在医院的图书馆呆着。经常在图书馆通宵。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书脊。

桌子收拾得很干净,书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她母亲是很爱干净的,会把她的房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一本一本看着书名。

真的一本除了专业外的书都没有。

她轻轻叹了口气。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看到她的书桌,也惊奇,说晨来你怎么一本课外书都没有啊?好奇怪啊……她当时有些不高兴,说谁像你啊那么聪明,专业课之外的书还能读很多,我啃专业课的书都啃不过来……其实她也不是不看闲书。只不过她很少买回来罢了。家里供她读医学院已经是不小的负担,父亲是有点钱就挥霍掉的,母亲如果不跟火中取栗似的早点把她的学费和生活费抢出来留着,她每年的学费都会成问题的。虽然成绩不错,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但那也不够。医学生又不像别的学科轻松些,会有时间去打工补贴生活。她脾气不好,带两个家教的学生虽然都成绩提高很多,可自己连累带生闷气,赚回来的家教费简直是医药费,后来功课紧又面临实习,家教也不能做了……她也是吃过苦的,虽然并不是很大的苦。

能安心读书已经是很大的幸运。

晨来呆呆地看着这排书,只是那么一会儿,她的心忽然想被扎了一下。起初还是一点点的刺痛,渐渐那点痛就扩散开来……痛到胀满了胸腔,她抬手按住。

手机突然响了,她惊醒,赶紧拿过来。

是遇蕤蕤。

“还在家吗?”他问。

“在。”她尽量把呼吸调匀,但那声音一发出,自己听起来都知道是有点不大对。此时她没有心情聊天,想快些结束对话。“有事儿?”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

这么晚了。

“没事。就有点不放心。”他说。

晨来没作声。

他是她从医学院入学第一天就认识了的同学,后来还是朋友,再后来……甚至差一点就成了亲戚。虽然这最后一点她尽力避免想起来。

他当然知道她回家经常要面对的是鸡飞狗跳,即便是中秋节。

“你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晨来回答。

“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吧。我下夜班刚好你上班嘛。”蕤蕤说。

“好。”晨来说。

“那我在地铁站 C 出口等你。”蕤蕤说。

晨来点了点头,“好。”

“明早联系。晚安,晨来。”他说。

“晚安。”晨来说。

电话挂断了。

她见有信息提示,点开来查看。姑姑发了两张照片过来。拍得不算太清晰,但能认出来是件小饰物——袖扣。极细的钻石镶嵌。

她对饰物没有研究,看一眼,也知道是好东西。果然看到姑姑说钻石加起来也没有多少,这镶工了得。她问是哪里来的。姑姑说这是你走了以后,我在门口捡到的。你猜会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