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洁(21)

陈束捏着啤酒罐，说：“读书，你想读书么？”

江小乐没说话，他是读过书的，可江小乐并不喜欢学校，他和学校的所有人，甚至是一草一木都格格不入。

他父亲是个赌鬼，酒徒，喝醉了，总有人跑来学校叫他。说，江小乐，你老子喝醉了。

江小乐，你爸又喝多了，赶紧把人带回去。

没有人会管一个小孩儿拖不拖得动一个醉汉。

江小乐看着静下来的教室，所有人都看着他，江小乐垂下眼睛，将桌上的书扫进书包里，背着就往外走，身后是让人如芒在背的探究目光。

江小乐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对陈束说：“不想。”

陈束愣了下，说：“你也可以找份工作，踏踏实实的工作，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江小乐看着陈束复杂的眼神，仿佛是期盼的，又像是悲伤的，他心里多了几分焦躁，淡淡道：“你呢？”

“你为什么不找？”

陈束哑然，指尖儿都哆嗦了一下，抬头就灌了整罐啤酒，二人都没有说话。

江小乐不在意地蹭了下自己的嘴角，说：“我要钱。”

陈束冷冷道：“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就不怕没那个命花？”

江小乐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12章 28

不洁28

“小乐，赵哥单独留你干嘛？”江小乐刚走出包厢，周良就走了过来，指尖还夹着一支烟，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江小乐看了周良一眼，周良哼笑道:“不能说？”

江小乐抬了抬下巴，周良当即明白了，二人一道往外走。他们虽然一起跟着赵四做事，可到底还是有远近亲疏的。

夜总会顶楼虚虚地挂着锁，江小乐一用力，锁就开了，江小乐和周良上了天台，二人一起坐在地上，周遭静悄悄的，偌大的月亮挂在天幕，星子寥落。

周良看了一圈，说:“听说前两天有个人从这儿跳下去了。”

江小乐嗯了声，那时他跟着赵四前脚才迈出夜总会，就听砰的一声重响，一摊血肉砸在眼前，血水洇开，转眼就将那人浸透了。

江小乐愣住了，看着那人，对方的脸正朝着他，是个年轻的男人，眼睛还睁着。

赵四骂了一声，当即掏出手机暴跳如雷地打电话让人来处理，仿佛这不是人命，而是路边无人问津的猫猫狗狗。

周良给江小乐递了支烟，说:“好像也是个有毒瘾的？”

江小乐夹着烟抽了口，含糊地又嗯了声。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他们没想到，赵四会让他们涉毒。这里是西城，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是h市光鲜亮丽下的另一面。

周良在h市混的久了，见过吸毒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买不起毒品了，就这么烂在街头的。而如今，他成了那个揣着毒品，卖给那些零散的瘾君子的人。

江小乐看着手中的那点烟火，学着陈束的样子抖了抖烟灰，说:“赵哥让我跟他去办一桩生意。”

生意是什么生意不言而喻。周良抽了口气，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一旦江小乐跟着他们参与了大型毒品交易，就脱不了身了。

周良说:“你去么？”

江小乐不置可否。

二人到底年轻，心里仍有几分对未知的恐惧，周良沉默了一会儿，道:“小乐，你会不会怪我……”

江小乐侧身撞了撞他的肩膀，一支烟快烧尽了，他抬手摁灭了，说:“我要钱。”

“做什么不是做？”江小乐语气平静，“谁知道一辈子有多长，管他呢。”

周良说:“陈束呢？你干这个他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江小乐道:“他不会知道。”

江小乐口中说得冷静，却忍不住想，陈束会在意么？

陈束这人最是嘴硬心软，分明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偏还想着拉别人一把，自己还全无察觉，只当自己是一顶一的烂人。

真可爱。

陈束真可爱。

可陈束要是知道他去涉毒，贩毒，说不定就真不想再理他了。江小乐有点儿焦躁，他没有烟瘾，这一刻，却像个犯了烟瘾的人，莫名想要一支烟。

而他分外渴求陈束身上的烟草味，最好是他口中的。

江小乐往嘴里塞了颗奶糖，糖是他从陈束家里顺的，还是过年时，他和陈束一起去置办年货。他拉着陈束去的，陈束不耐烦地叼着烟，跟在后面，到了零食区，江小乐看着琳琅满目的零食，不知拿什么好。陈束伸长手臂拎了两袋奶糖丢进购物车，江小乐说，陈束，我不吃奶糖。

他说不吃，陈束就来劲儿了，拍拍他的脸颊，说，乖乖，小孩子就是要吃奶糖。

夜已经深了，江小乐舌尖挑着口中的奶糖堪堪缓解了心里的焦躁，去陈束家的路江小乐已经走过无数遍，他转过拐角，想，再走三分钟，路过一家老旧的发廊，沿着巷子往前两分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