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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洁(24)

作者: 花卷 阅读记录

陈束有张存折,这个年代,用存折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陈束却依旧喜欢存折,每一笔钱都在那张小小的存折里,看得清楚明白。

支出的,进账的。

当年为了给陈轻治病,陈束没少借钱,他把每一笔,每一分一毫都记得清楚明白。后来陈轻不知从哪儿翻出了那个账本,陈轻红了眼睛,对他说,哥,我不治了。

陈束屈指弹他脑门儿,说,别说傻话。

陈轻哽咽道,真的,哥,我就是个累赘,哥,你别管我了。

陈束按着陈轻的后脑,捋了捋,压自己肩上,哼笑道,没事儿,你是哥唯一的弟弟,亲弟弟,哥不管你管谁?

陈束说,你呢,踏踏实实治病,一切都有哥呢,哥一定救你,咱们这小地方不行,哥就带你去上海,北京,总能治好。

可最后,陈轻还是走了。

陈束看着存折上的每一笔钱,这几年他一直这么不人不鬼地还着这些阳间债,他曾经想,也许哪天,这些钱还清了,他活着就活着,不想活了,清清静静地就去死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陈束没想过,半路会冲出个江小乐。

江小乐,江小乐——小狗崽子,陈束怅然地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江小乐,那天是陈轻祭日,隆冬天冷得要命,江小乐狼狈地趴在地上,身上的棉服都破了,指头又红又肿,脏兮兮的。

陈束手里拿着一个烤红薯,一边走,一边捂手,烤红薯黏糊糊的,又甜,他慢悠悠地走着,不经意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像这样的流浪汉西城太多了。

陈束咬了口红薯,又看了眼,竟然发现这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孩儿。陈束啧了声,看着手中的红薯,齁甜,索性拿油纸袋一卷,直接就丢在了对方面前。

江小乐就这么被他一块红薯收买了,傻不愣登的狗崽子,又好骗又好哄,白白被他收了这么两年的“嫖资”。

陈束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他长长地叹了一声,躺回了床上,再没有一分睡意。

夜色酒吧是西城最大也是最乱说的酒吧,陈束坐在吧台,百无聊赖地看着绚烂灯光下扭动的身躯,手中一杯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束哥,很久没来了,”调酒师和陈束是老相识,陈束没站街之前,为了养活自己和陈轻在酒吧里打过工。

陈束不置可否地笑笑。

调酒师靠着吧台,问他:“最近怎么样?”

陈束说:“就那样吧,凑合活着。”

调酒师也笑。

突然,陈束眯起眼睛,目光落在舞池里的一个青年,调酒师见了,说:“束哥,认识?”

陈束说:“算认识吧。”

调酒师道:“赵哥手底下的人,身上有货,干了有一阵儿了。”

陈束面上不动声色,看着周良要走,一口将酒喝完,抬腿就追了上去。二人走过长廊,转进拐角,一记拳头就朝陈束打了过来,陈束反应快,险之又险地退了步,低喝道:“周良!”

周良顿了顿,看清是陈束,颇有几分戒备地看着他,“……陈束?”

陈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下滑,落在青年牛仔裤的兜里,他上前一步,直接从他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里头装着白色的粉末。

周良脸色骤变,看着陈束,扯了扯嘴角,说:“怎么,束哥,你也想来点儿?”

陈束心里正烧着火,一句脏话在舌尖没骂出口,他忍了忍,说:“江小乐也干这个?”

周良沉默须臾,陈束怒道:“说话!”

周良摸了摸鼻尖,吊儿郎当地笑道:“哪儿能啊,我们乐乐多乖,能干这个?”

陈束警告道:“别他妈给我嬉皮笑脸,你老实告诉我,江小乐是不是也他妈地沾毒了!”

周良抱着手,说:“你谁啊,江小乐干什么关你屁事!”

陈束冷冷地看着他。

周良冷笑道:“都说婊子无情,你他妈玩了乐乐两年,说踹就踹,现在出来管什么闲事——”话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闷哼,他整个人都被陈束攥着衣领怼墙上,陈束说:“江小乐是不是贩毒了?”

周良骂了一声,他看着陈束,陈束神色阴鸷,眼神骇人,竟让周良心里都有点儿发怵。

周良说:“没有,原本赵哥想让他干的,乐乐那个脾气,对谁都没张好脸,那些瘾君子一啰嗦他就不耐烦,赵哥就不让他干了。”

陈束心中缓了缓,他松开手,转过身就要走,就听周良叫住他,“陈束。”

陈束回过头,周良犹豫了一下,说:“你去找乐乐吧。”

“赵哥让乐乐跟他去——”周良舔了舔嘴唇,有几分忐忑,“去办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