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怀深雪(5)

纪雪棠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范公子来得正好！」她正有事情要跟这个男人说清楚，自己送上门来了最好。

可这句话听在范勤的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情了。「棠妹你也想见我？」范勤的双眼已经发亮，嘴巴已经张开，就差没有吐舌头，流口水，完完全全变成一条狗了。

听见这个称呼，纪雪棠微微蹙眉：「有几件事情盼望公子能答应。」

「答应，答应！棠妹你说，别说几件，几百件都不成问题。」

「那我也不客气了。第一，不要这样叫我，我与范公子并无瓜葛。第二，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上门叨扰，这让府里上下都很困扰。」虽然她其实还好，但门房会犹豫不决究竟禀告哪位夫人，而那几个女人会因为你送来的礼品归谁而争得面红耳赤。

容不得对方插嘴，纪雪棠马上又说：「第三，希望公子以后看见我能装作不认识。」

说完这句，纪雪棠留下因为震惊而合不拢嘴的范勤，向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的问娟走去。

「小姐，我回来了。」放下原本用来捂住嘴不让笑声太大的手，问娟看着自家小姐乖巧的说道。

「办好了？」

「嗯。」问娟点点头，「可是为什么要对夫人她们下药？被发现的话……」

「放心，不过就是一点泻药，给你的剂量只会让她们肚子疼而已。」看着别人眼中赏心悦目的花丛，纪雪棠只觉得一股厌恶，马上转了身子，面对远处绿盈盈的群山席地坐了下来。

那群女人个个好面子，若是因为肚子不适定不会说出口，只会想尽借口让爹早些带她们回家。所以，现在她只要等着她们中的谁喝下被下药的水就好了。

也许是心愿太小，或者许愿人的心太诚。老天爷很快就派来了人告诉纪雪棠计谋已成的好消息。

「小姐，小姐！」远处跑来一个还算眼熟的小丫鬟，在两人面前站定，气喘吁吁道，「老爷，老爷让小姐快点上轿，说是该回去了。」怎么回事呀？到这里半个时辰都不到，亏大家还做了那么多吃的带来。

「哦？这么快？那走吧。」纪雪棠漫不经心的应道，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还未到午饭时分，街头却是一路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几顶轿子步伐显得有些急促，路人不禁奇怪，这纪家怎么才出门就兴冲冲回去了。

「问娟，跟轿夫说，前一个路口往左拐。」

「可是，纪府在右边啊。」

「……」

「问娟明白了。」

绿色的草地，黄色的泥路，碧蓝的天，雪白的云，一顶小轿子沿着小路往不远处小山的方向前进，一个丫鬟跟在一边，一幅和谐的画面。

轿子在山坡前停下，丫鬟扶出一个如雪似霜的丽人儿。

「问娟，给赏钱，让他们先回去吧。」纪雪棠看着山坡的顶端说。

「可是回府的路很长啊。」

冷冷一眼看了过来，问娟连忙掏钱，谢过了几位轿夫，跟上了早已撩裙上山的主子。

山头上什么也没有，满山的绿草以及一座坟头。

纪雪棠缓缓走上前，也不怕坟上的尘沾染上洁白的裙角，伸手以衣袖将墓碑擦抹干净。

「娘亲。」冷冷的嗓音没有包含多少情意，仿佛唤出口的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称谓。

在这地底长眠的人在她两岁时就离开了她，此后的十二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个依稀可见年轻时绝代风华的女人总是手捻佛珠，嘴里轻轻念叨什么。每年正月十五在尼姑庵拜见的人是她的亲娘，可惜已经不是红尘中人，所以她也只能跟着所有来这庵里参拜的信女们唤她一声「师傅」。

她时常疑惑，若当真看破红尘，又何须剃发出家？真的能参透这世间万物的人，应该有足够在这花花世界中依旧保持平淡的魄力吧？若藏身在这庵堂里吃斋念佛就能化解心头丈夫不忠的埋怨，为何面对亲生女儿却不敢正面对上一眼？这些问题她很想问，但却从没有说出口。

她心智早熟，当别人家的孩子被娘亲抱在怀里买包子吃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冷眼看着面前新嫁进门不知是第几号的「娘亲」了。

这坟，她只来过三次，每年的忌日跟着爹来，看爹在墓碑旁不说话，喝上一天的酒。她觉得嘲讽的，明明自己风流成性，说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绝不过分，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深情？更何况还是在她面前？

她不喜欢出现在这里，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但此处却是她唯一知道的没有人会打扰的地方，而今天会来此地——

「这里四下无人，你不用装了。」

「小姐，您在和我说话？」五步开外的问娟一脸的莫名，四下张望着有什么人在附近，却看见一直背对自己的主子已经回过了身，眼神冷冰冰的却含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