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唐探幽录(104)

蒲瀛怪笑起来:“是!其实我早知道没有用了,自从十八子叫出我的名字开始,我就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

袁恕己点头:“按照大唐律例,家中有为盗贼者,亲属连坐,何况你所犯又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只可惜令郎聪明过人,年纪又这样小……”

蒲瀛一颤:“刺史大人,你想怎么样?”

袁恕己对上他的双眼:“我要的是什么,你该知道,如果你配合本官剿灭强贼,我或许可以网开一面,对令郎从轻发落,你觉着这提议如何?”

从牢房中出来,袁恕己略放松了些。

他提出交换条件,倘若蒲瀛配合官兵剿除剩余马贼,便放蒲俊一条生路,蒲瀛已然答应。

夜渐深,袁恕己沿着廊下而行,走过月门,听不到一丝声响。

袁恕己察觉异样,转头道:“你怎么了,自打从沧城回来,就格外话少,像是有心事。”

阿弦不知如何启齿。

袁恕己却笑着在她肩头按落:“好了,今日得亏你跟着左永溟去了,不然还真要给那刁妇糊弄过去,如今总算敲中了蒲瀛的七寸,将来剿灭为患多年的马贼,算你头功如何?”

被他手掌按落,阿弦无端打了个寒噤,从头到脚,难以形容的阴冷难过,鼻端莫名又嗅到浓烈的血腥气。

“大人,”阿弦迟疑,“你真的会放了蒲俊?”

袁恕己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你不想我放了他?”

“不!我、并没有想干涉大人断案的意思。”阿弦急忙否认,又小声道:“只不过我、我对那孩子感觉很不好。”

袁恕己警觉:“这是什么意思?”

阿弦闭上双眼,却心乱如麻:“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一看见他,就觉着好像……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夜风裹着隔院的玫瑰香气翻墙而来,头顶的竹篾灯笼也因之微微摇晃。

灯笼的微光洒落,照出阿弦迷惘而苦恼的脸。

袁恕己道:“那不过是个孩子罢了,难道会反天?不过小弦子这样说了,我会再仔细想想该如何处置,放心就是。”含笑抬手,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他的手指竟这样冰冷,好似冰雪瞬间沁入,阿弦又打了个寒战。

袁恕己看得分明:“天儿这样热,怎么你反而害冷似的?”

第62章 双全

阿弦无法回答袁恕己的问话, 只能支吾两声, 落荒而逃。

因她晚归,玄影贴心地前来陪伴。

一人一狗回到家中, 还未进门,就闻到浓郁的香气。

阿弦闻着那股奇香推门而入, 模糊的夜色里看见树下石凳上坐着一人。

而厨下,是老朱头沙哑的声音:“这又从沧城跑了一个来回, 我看着新刺史大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拿着我们弦子当那驴子使唤呢。”

阿弦捂嘴一笑,石凳上的人早听见动静,抬手一招。

正中下怀,阿弦忙跑到跟前儿:“阿叔怎么在外头?怕不怕风吹着?”顺势握住他的手,就蹲在他的椅子旁侧。

英俊道:“天热, 屋里有些闷,不妨事。”

这会儿玄影早闻着味儿跑进厨房里, 老朱头低头看见, 惊呼了声,探头往外一瞧:“好啊,回来了不先来跟我打招呼,在外头腻歪。”

阿弦从地上跳起来:“我本来想着吓一吓伯伯。”

老朱头瞅她一眼:“看你的样儿, 今儿的差事办的挺好?”

阿弦支支唔唔,老朱头怎会不知:“又遇上难办的事儿了?”一笑道:“先去洗手,吃了饭再说。奔波了一整天了,也不嫌累, 我还心疼呢。”

阿弦到门口掸了身上尘灰,又打水洗了手脸,才觉清爽好些。

晚饭竟是烤肉饼,一个个饼子,烤的金黄酥脆,里头却塞着饱满的肉馅,圆滚滚地看着便喜气。

老朱头得意洋洋道:“东市上新杀了一口猪,我趁机抢了些好东西回来。”

阿弦笑道:“我这几日正馋这个呢。伯伯最知道我的意思。”

老朱头却将一碗清汤放在英俊跟前儿:“只可惜英俊没那个口福。”

阿弦道:“阿叔现在身子弱,想来一时吃不得那些油腻的,不过阿叔做的双全汤是最好的,也不油,阿叔定然爱吃。”

英俊一头雾水:“是什么双全汤?”

阿弦才要回答,老朱头向她比了个手势,阿弦咬着肉饼,唔唔说道:“总之阿叔尝过就知道了。”

英俊也不再追问,摸索着喝汤。

阿弦双手捏了一个烤饼,一口咬下,酥脆的外皮发出销魂的碎响,焦黄的芝麻粒跳了起来,香浓的肉汁从内滑出,喉咙里仿佛有只小手急不可待地想要将这美味吞掉。

阿弦无法忍心独享这样的好东西,在她竭力游说下,英俊方吃了一半肉饼。

晚饭过后,夜风微凉,三人移到堂屋里,阿弦便将今日沧城之行说明。

老朱头咋舌之余,担忧道:“又是让你出头……从此这名声只怕更了不得,且得罪了马贼,这一次袁大人如果能将马贼一网打尽倒也绝了后患,如果还不能根除的话,我怕从此就埋下祸根儿了。”

阿弦道:“那蒲瀛答应招供,有他配合,再加上豳州大营的兵马,马贼一定无处可逃。”

老朱头道:“说的可轻巧。如果真这么好拿,他们能在本地横行这么多年?”

老朱头一心都在阿弦身上,关心情切,又抱怨:“我就说去了府衙没什么好事,之前在县衙里多轻快,如今什么都压在你身上,哪里凶险把你往哪里推,以后还不知道更有什么了不得的呢!”

阿弦道:“如果真的能除去马贼,我劳累点也心甘情愿。”

老朱头气的在她肩头轻轻打了一下:“住口!你又不是刺史,也不是将军,更不是皇帝皇后……”他略一停顿,道:“咱们不当蒲家那种伤天害理的混账人,但也不用为了这天底下的人操心劳力,你真当自个儿是神佛菩萨呢?那满天神佛如果有灵,早显灵弄死那些贼人了,哪里等到你出手。”

阿弦双手合什求饶:“我就说了一句,就招惹出您这许多话来。”

老朱头道:“我说十句,你但凡能听进一句在心里,我也就能闭眼了!”

阿弦笑道:“又来了。”

英俊在旁听两人说到这里,忽然道:“方才你提起那蒲瀛之子,好像有话要说?”

阿弦意外,本来她未想将此事说给两人知道,不料英俊最能洞察人心,听出阿弦在提到“蒲俊”的时候,声音略显低沉,显是存着心事,他自然知情。

阿弦只得将对蒲俊的感觉说了,又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看着那孩子还是个不错的,今儿在监牢里哭叫的也怪可怜的,但一见到他,就觉着浑身不自在。”

老朱头道:“该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吧?这蒲瀛如此禽兽,小子是不是也从根儿上烂了?”

阿弦道:“伯伯,这话有些武断。谁说父母的品性如何,孩子就会如何了?有的是父母是大恶人,儿孙却一味行善的;当然也有那些父母是老好人,儿孙却行禽兽之举的,不能统一而论,否则容易错怪好人。”

老朱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这话有理,是我说错了。”

阿弦又看英俊:“阿叔怎么说?”

英俊道:“你当听过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听你说那还是个孩子,你也不必先入为主,只需多看多听,察其言观其行,必有所得。”

老朱头道:“看看,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说起道理来都文绉绉的。”

阿弦笑道:“我记下了。”

三人说了这许久,月上梢头,万籁俱寂。

阿弦道:“伯伯,明早我要喝双全汤。”

老朱头笑道:“知道了,东西已经泡制好了。”

英俊听他两人神神秘秘的,却并不多嘴,只回房安寝。

次日一早,阿弦便来叫英俊起床,英俊其实早就醒了,耳畔听到厨房里传来忙碌的声响,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十分奇异的香气。

阿弦伺候英俊洗漱了,扶他在堂下坐了,道:“阿叔,你知道双全汤是什么意思么?”

英俊道:“请指教。”

阿弦道:“一来好吃,二来养人,其实还有一件儿……不过暂且不能跟您说。”

才落座,老朱头已经捧了碗筷上来了,阿弦不忙吃,只先拿了调羹,把英俊跟前那碗舀了一勺:“阿叔张嘴。”

英俊略一停顿,果然张开口,阿弦将那一勺轻轻送入。

英俊含了,眉头微蹙,却终于慢慢咽了下去。

老朱头笑的怪异,道:“吃吧吃吧,不会毒死你。”

阿弦见英俊吃了那汤,又舀了一勺,这次汤里带了东西,英俊仍是含了,却觉着口中之物绵软而滑嫩,口感极为奇特,他皱着眉慢慢嚼吃下肚。

阿弦道:“阿叔,好吃么?”

英俊“嗯”了声。阿弦又连喂了他些其他的东西吃,英俊道:“你吃,我自己来便好。”

阿弦这才将碗勺递给他,自己埋头连吃带喝,呼呼有声,可见是先前馋饿的紧了。

英俊听着她吃的惊天动地,浑然忘我,不多时又叫老朱头再添一碗,英俊受了感染,渐渐放开心怀,那食物仿佛也“香甜”起来,不知不觉已吃了一碗。

阿弦将出门之时,老朱头拉住她,低低道:“可千万不要跟他说这汤是什么做成的。”

上一篇:锦衣香闺 下一篇:九重天,惊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