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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111)

“呼啦啦”一阵狂风裹着雨点吹了进来,有几滴打在阿弦脸上,她吓了一跳,不知雨竟吓得如此凶猛了,又怕雨水湿了桌上的档册,忙将窗户掩起。

那库管已找了个安妥地方偷懒去了,阴天,窗户又关着,室内光线阴暗昏沉。

阿弦先前聚精会神看那档册,竟未留意,如今回神,便有些身上微凉,当下便不敢耽搁,忙将册子放起来,拔腿跑出府库。

天际轰隆隆,一阵雷声传来。

阿弦抬头看了眼,见那乌云腾空,宛若奇形怪状的妖兽,正静默而妖异地俯视着身下的人间。

这一场雨从中午开始,一直绵延到黄昏未停。

青石路上已经流水四溢,阿弦撑着伞狂奔过大街,地上的雨水被她急急踩过,水花四溅,脚上的靴子早已经湿透了,袍子也湿了大半,裤脚到膝盖的地方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腿上,煞是难受。

大雨更兼黄昏,世界阴暗昏沉,又仿佛被雨水浸泡过,更加可怖了。

阿弦只想早点赶回家,一路疾奔,然而雨势越来越猛烈,雨水如倾盆似的泼洒,打的都擎不住雨伞。

阿弦见势不妙,只好暂时停步,她转身跑到旁边客栈的门口屋檐下,收起雨伞,贴着墙壁站住。

正站了半刻钟,那雨势丝毫不减,阿弦暗中着急,旁边客栈门口也走出个人来,黑布麻衣,头戴斗笠,半遮着脸。

阿弦转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仍旧盯着急雨。

忽然就听身边有人道:“这雨一直不停,实在可恨,若是耽误了主人的命令,如何是好。”

阿弦诧异地看过去,却见身边儿只有那才出客栈的黑衣人,然而他正肃然木立,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

阿弦只当他是自言自语,便自顾自地又摆弄伞。

正在无聊地看屋檐上雨水跌落,在脚边溅起水花,旁边那人又道:“我要快些赶往垣县,一定要在月前将信交到钱掌柜的手上。”

阿弦皱眉,又扭头看向黑衣人,却见他仍然面无表情地在看着那瓢泼大雨,嘴唇也紧紧抿着,显然是不曾发声。

阿弦惊疑之中,黑衣人察觉了她在看自己,就也转过头来。

斗笠下的脸,稀松平常,是非常不起眼的一张脸,没有任何一点让人格外印象深刻的地方,若是放在人群里,只怕立刻就找不到了。

黑衣人默默地看了阿弦一会儿,又转开头去。

阿弦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也自回过头来。

又站了会儿,只听黑衣人道:“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天黑前出城,‘不系舟’的名声一定不能坏在我手上。”

阿弦正要再看,身边冷风过后,黑衣人撑开一把很大的油纸伞,低头走进了雨中。

阿弦目瞪口呆,目送黑衣人离开,对方才的奇异之事很是不解。

正在此刻,客栈里一名伙计出来,看见黑衣人去了,不由啧道:“真是个急性子,说了今晚上雨会更大,偏偏要冒雨赶路,是舍不得那几百钱么?”

忽然看见阿弦站在这里,忙陪笑道:“十八子?怎么在这里站着,进来坐着喝口茶岂不好?”

阿弦道:“不必,我立刻就要家去。”停了停,又问道:“方才那位客人,是哪里的?”

伙计道:“那个人啊,是沧城的,今儿才来,本是要住一夜,不知怎地改了主意,冒雨就走了。”

阿弦毫无头绪,就答应了声,见雨比先前略小了些,阿弦忍无可忍,便又撑开伞冲入雨中。

她压低了油纸伞,顶着风往前又跑了片刻,正好过吉安酒馆的巷口,阿弦心道:“今儿雨大,阿叔只怕不会在这里耽搁吧?”

不料想什么便来什么,无意中扭头看了眼,却正好儿看见在酒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是每日负责去接英俊的那辆。

阿弦陡然止步,脚尖上激起的水花似浪头上卷,又落在她湿透的靴子上。

只犹豫了一瞬,阿弦便扭身转头,往酒馆门口跑去。

虽然是下雨天,但是吉安酒馆却仍是热闹如昔,还未进门,隔着重重雨帘,就听见喧哗笑闹的声响。

阿弦正要入内,忽然没来由地仰头往上看,却见头顶二楼上的窗扇半掩,透着一线亮光,似有人影闪烁。

忽然有人道:“十八子!”原来是伙计,本以为客人上门,陡然见阿弦浑身湿淋淋地,便忙道:“快请进来。”

阿弦跳到门边儿上,将雨伞倾斜:“我阿叔可还在?”

伙计道:“是,先生还在。”

阿弦发现这伙计的神色略显古怪,便道:“这样晚了,怎么还没回家去?他在哪里,我去看看。”

伙计忙道:“十八子,别急,我去跟我们老板娘说一声。”

阿弦皱眉:“我自见我阿叔,你跟她说什么。”她看伙计张手似是个要拦住的姿态,心中越发疑窦丛生,便推开他,往前而去。

阿弦原本是要往雅间去的,谁知错眼之间,就看见那伙计仿佛松了口气,阿弦蓦地想到方才在门外所见二楼……当即抽身回来,踩着楼梯往上。

伙计见状,吓得叫道:“十八子,楼上不能去!”

阿弦哪里管这些,噔噔噔急急上楼,左右打量了一眼,便向着一间房奔去。

她正要将门推开,门却自己打开了,英俊站在跟前儿,神色淡然:“是阿弦来了?”

阿弦眨了眨眼:“阿叔,你在这里做什么?”

英俊道:“我先前看账本累了,在此小憩。”

阿弦的心跳了两下:“胡说,我先前在下面看见了,明明是还有个人在,是谁?”

英俊眉峰一动,并不回答,却在这时侯,英俊身后“噗嗤”一声,有个声音笑道:“阿弦,你这样气吼吼的做什么,又不是妇人捉奸,也不是丈夫被戴绿帽忍不得……”

阿弦听了这声,往英俊身后一看,却见的确是陈三娘子,正慢条斯理地在提她的衣襟,阿弦一看之间,正好儿见那光裸雪白的大好肩头,可见先前是如何旖旎。

阿弦气窒:“你、你这无耻的,你竟然……”

英俊轻声制止:“阿弦。”

阿弦一愣,旋即跺脚道:“好!我不管了。你喜欢如何就如何吧。”

她转过身,提着那滴滴答答雨水乱落的油纸伞,撒腿往楼下跑去,咚咚咚,下楼梯的声音宛若急躁的鼓点。

听着阿弦的脚步声远去,英俊一言不发。

陈三娘子也敛了笑,面上反而露出了忐忑的神色。

房内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以十八子之能,若他有心,只怕很快就会知道真相。”

陈三娘子垂着头,不敢做声。

英俊不语,只微微转头:“告辞。”他举步往外而行。

陈三娘子上前要扶,手将碰到他的衣裳,却又畏惧般缩了回来,只眼睁睁地看着英俊自己下楼去了。

且说阿弦跑出酒馆,见那马车还停在门前,她忍不住心里的烦恼,上前一脚踢在车轮子上。

却反而撞得脚疼,阿弦只得撑着伞低头又跑,谁知因心慌气躁,伞被风卷的翻了个个儿,很快撕裂开来。

阿弦举着破伞,感觉雨水兜头泼下,浑身凉澈。

但是心里却好像有一团火,阿弦将伞用力挥了挥:“看着像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是这种捱不住狐狸迷的,可是你就算是去找青楼的姑娘,也总比跟她偷偷摸摸地鬼混好!难道桐县只她一个女人了不成!”

她愤愤然,咬牙切齿且走且恨恨不休,兴许是被怒火跟雨水迷了眼睛,只模糊看见迎面有个人向她走来。

天黑雨急,等到了跟前儿才发现,这人脸色白里透着青气,俨然并非人类。

阿弦吓得大叫,旋即喝道:“走开!”将破雨伞拎在手中,想要逼退这不请自来的鬼魂。

谁知正僵持中,目光所及处,却仿佛又看到有几道异样的影子,飘飘荡荡地,大概是听见了此处的异样,便也有靠近的势头。

阿弦起初还因怒火升腾,并不十分惧怕,可看鬼魂越来越多,猛地想起上次被附身后的遭遇,不知不觉手中的雨伞也落了地。

鬼气森森,加上遍体都给雨水湿透了,雨水被冰冷的阴气侵袭,犹如置身冰河。阿弦无法按捺地缠斗起来,本能地叫道:“不要过来!走开!”

挣扎之中,脚后一绊,跌在地上。

面前那只鬼见有机可乘,似得意地怪叫一声,飞快地往阿弦身上撞来!

阿弦举手在面前一挡,耳畔却听到凄厉的呼号,她仓皇看去,便见那撞过来的恶鬼仿佛是被无形的一股力道擭住,在绝望的惨叫声中,扭曲撕裂,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原本想要靠近的那些鬼魂看见这幕,慌得四处逃窜,统统不敢靠前。

阿弦呆呆地跌坐在雨中,不明所以。

正在这时,肩头被一只手握住,身后的人叹了声:“傻孩子。”

第66章 雨中

随着那厉鬼魂飞魄散, 连头顶的雨也骤然停了。

阿弦回头, 却见原来是英俊立在身后,手中雨伞高擎, 遮在她的头顶。

阿弦看了他片刻,右手撑地要站起身, 却因方才被那鬼魂吓得厉害,手脚无力。

正在雨水里扑腾, 身后英俊道:“傻孩子,别动。”

阿弦身软而嘴硬:“你才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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