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唐探幽录(113)

英俊道:“大人想让我去打理?可……”

袁恕己道:“只要你答应即可,横竖酒馆里的账目也不是十分复杂,陈三娘子再急,也不如本官急,她不敢克扣你的月俸,另外,我这里也可以再给你一笔月银,你觉着如何?”

英俊道:“既然大人已经安排妥当,自当从命。”

“爽快!”袁恕己心生欢喜,笑道:“另还有一件事,先前你不是教了那些孩子背诵文章么?我之前也在给他们找寻教书先生,不如……”

英俊道:“只怕在下忙不过来。”

袁恕己笑道:“能者多劳。我相信以先生之能,必能胜任。”

英俊不答,袁恕己道:“这俸禄上,还可以再添一些。”

正以为英俊不肯答应,却听他道:“既然大人有如此爱民之心,我自然也要竭力相助。”

袁恕己一怔,继而失笑:“看不出先生阳春白雪般人物,对于钱银上竟这样上心,还是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两人说到这里,就听阿弦从门口窜进来,道:“在说什么?”

袁恕己看向英俊,见英俊道:“大人在说,我跟着你和朱伯,学的出息了。”

袁恕己略觉意外,忍笑低头吃茶。

三人略坐片刻,遥闻厨下异香飘了出来,“汤好了!”阿弦先跳起来,跑到厨下,端了两碗汤上来。

不多时汤水布置妥当,袁恕己道:“这便是你爱喝的双全汤?”

阿弦点头:“伯伯又放了姜,这样天气喝了正好。大人请。”

袁恕己端起碗来,闻到香气扑鼻,一时情不自禁,就先喝了口,只觉得一股暖意滚入腹中,五脏六腑都舒坦起来。袁恕己先行叹道:“果然美味!”

阿弦见他称赞,便对英俊道:“阿叔也喝,方才我把你也带湿了。别着了凉,多喝点驱了寒湿才好。”

英俊听袁恕己喝了,才也举手慢慢地端起碗。

袁恕己又连喝了两口,意犹未尽,双眼放光,调羹一转,忽然看到里头异样食材:“这个……”

阿弦哧溜溜地喝了口,一眼瞥见:“是猪肝!”

袁恕己目瞪口呆,调羹摇晃,又挑起一团:“那这个……”

“猪肺!”

“那这个?”

“猪腰子……”

袁恕己几乎晕倒:“这、这这……”

两人对话间,坐在旁边的英俊正慢慢地嚼吃了一块儿猪肝,仪态优雅,面不改色。

作者有话要说:

书记:这次我相信了,你一定是个瞎子,不仅瞎而且还很聋呢!

英俊:年青人,这也是充满了技巧的┑( ̄  ̄)┍

其实很喜欢阿叔跟小弦子雨中的那一段,温馨而妙趣横生,有同感的咩?

第67章 双全

原来老朱头口中的好东西, 在别人眼中, 却都是白扔了也不要的那些下水之类。

莫说那些达官显贵,就算是寻常坊间百姓不爱此味, 多半觉着此物脏鄙,且又不好料理, 吃起来腥臭不堪,难以下咽。

但老朱头却别有妙法, 这些烂贱之物经过他的手料理,非但毫无腥气,且口味浑然不同。

双全汤里其实还加了些当归黄芪等药材,格外滋补养身,猪肺嫩脆,猪肝香滑, 实在是难得的佳品。

若论起源,老朱头最初做这汤, 其实也是被逼而为。

阿弦小的时候, 正是兵荒马乱的年岁,民不聊生,食物短缺,偶然有一口猪宰杀, 便连毛都给抢的不剩。

那些内脏等物,也被人乱煮而食,毫无清洗料理的过程。

阿弦年幼,虽饿极了, 但仍觉此物不可下咽,老朱头绞尽脑汁,搜罗手上限有的调料等,拿出了神农尝百草的精神头,渐渐有了这汤的雏形。

开始做出这汤之后,并没有名字,阿弦十分喜欢喝,便追问是什么汤,老朱头看着里头的肝肺等物,灵机一动,便道:“忠肝义胆,世间双全,这个就是双全汤。”

由此而来。

袁恕己先前不知道此物的食材,倒也罢了,如今眼见了,胸口一阵阵翻涌。

阿弦道:“大人你的脸色不对,怎么了,你……你也不喜欢?”

她有些忐忑地看向英俊,想起老朱头叮嘱的话。

袁恕己正难“消受”,见状也转头看向朱英俊,却见后者面色淡然有条不紊地仍在继续。

门外风雨交加,哗啦啦声响连绵,一阵湿冷的风吹了进来,灯光摇曳,明明是一碗极卑贱的杂碎,可是朱英俊的举止,就像是在吃什么了不得的龙肝凤髓,鹿筋猩唇。

袁恕己直直地看了他半晌,原本有些大不适的心情不知为何,竟也因而舒缓。

他对阿弦道:“没有……我只是,只是好奇为何叫那个名字?”

阿弦便将老朱头说“忠肝义胆”的解释讲了一遍。

正说着,便听得堂屋门口老朱头笑道:“大人莫怪,我也不是故意得罪的。”

他上前微微躬身,看着阿弦道:“这是因为弦子小时候我自个儿带着她,我也没什么本事,饿得她天天哭叫,当时就逼的没法子,手上抢着什么就要做什么吃,才渐渐地弄出这些来的,她心思单纯不会多想,因真心的喜欢,就当作什么天大的好吃食四处张扬,其实有身份的大人物们,只怕连闻一闻都觉着得罪呢,大人尝个新鲜也就罢了,若不爱喝,还有别的吃食。”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衬着外头狂风乱雨,透出几分奇异,隐隐震慑人心。

老朱头虽三言两语带过,但在兵荒马乱之时带着一个婴孩儿讨生活,该是何等的艰难挣扎,两人曾经历过多少苦楚,自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尽的。

阿弦也想起以往之事,不由眼眶微红:“伯伯……”

老朱头呵呵一笑:“其实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给大人撤了这个,待会儿炸雪团子吃。”

他伸手要来取碗。

袁恕己拦住,他颔首说道:“这‘双全汤’,果然是好,名字好,用料好,味道更好,我今日能有幸喝到,也算是托了小弦子的福了,今日我就只喝这个。”

他双手郑重将碗端起,喝了几口,又舀了两块猪肝肺:“难得,难得!”

是夜袁恕己酒足饭饱,乘车而去。

次日阿弦才知道英俊要去兼任善堂的“账房先生”外加“教书先生”,她瞠目结舌:“哪里有一个人做三份工的,岂不是要累死了?”

老朱头道:“去去去,你这乌鸦嘴,这不正好儿应了英俊之前说的那什么能者……饱食之类的?”

阿弦道:“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念了这句,心里忽然一动,喃喃道:“不系之舟?不系之舟……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朱头没发现她在嘀咕,便道:“是是是,偏你记得这样清楚,如今你英俊叔要去当那巧者智者了,岂不好?难道你要他当那‘无能者’?”

阿弦挠挠耳朵:“我怕他又累病了。”

老朱头却道:“你只往另一面去想,他若是在善堂里耽搁的时间多了,在酒馆内自然就相应地少了。”

阿弦看着他意味深长的样儿,两人心灵相通,阿弦笑道:“咦,果然是这个道理,还是伯伯想得透。”于是不再插言。

当初英俊被陈三娘子请去酒馆后,阿弦心里还狐疑,陈三娘子敢情是疯了,竟请个瞎子当账房。只是疑惑虽有,却不便出口相问,因阿弦心里明白陈三娘子对英俊“别有居心”,只怕是被色所迷,神魂颠倒罢了。

如今看袁恕己也发了疯,这显然不再能用“被色所迷”解释了。

却也因如此,让阿弦见识到了,三娘子跟袁恕己都未发疯,相反,这两个人可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那日阿弦前往善堂探望小孩子们,无意中撞见一堆人挤在一间房的门口,探头探脑,不知在看什么好光景,只是每个人都屏息静气,鸦雀无声。

阿弦好奇心起,也凑过去:“看什么呢?”

众人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忙命噤声,一个相识的工匠低声道:“十八子不要叫嚷,英俊先生正在算账呢,最忌讳别人出声扰乱。”

阿弦睁大双眼,忙凑上前去,从窗缝里往里看。

正一个声音传出来:“新购大梁六根,每根一千五百三十文,共九千一百八十文。”

又继续念道:“槅门扇十四对,每扇四百二十文,共五千八百八十文。”

“所耗用砖石……”

阿弦听了半晌,被那一连串的字数弄得眼前金星晃动,正浑浑噩噩不明所以,里头念诵声停下,报账已毕。

就听英俊道:“之前供梁柱的共有三家木材行,分别是招县李记,桐县苏记,沈家,其中李家的报价最低,乃是一千零三十文,如今供货是谁?”

旁边一人道:“是……本地的苏记。”

英俊道:“价格多少?”

“一千五百三十文。”

“为何两家相差这许多,却偏选用苏记?”

“因为李记的梁柱质量不如本地,且每根还要还要加运送费五十文,故而不划算。”

英俊道:“是么?李记乃是招县老字号,因价廉物美,本城许多人家还往他们那取货用,如何这次为官府供应,反而用次品?”

那人没想到英俊会知道这许多详细内情,心内发虚,一时支吾不上来。

上一篇:锦衣香闺 下一篇:九重天,惊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