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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152)

无惊无险地又过了一天一夜后,青年狱卒满面激动之色,手中提着两个油纸包来到狱中。

他隔着门扇将油纸包递进去:“小兄弟,你说的果然不错,我按照你所说前去小翠家里,他家里……果然就答应了我们两人的亲事。”

阿弦道:“恭喜!”

青年却又急忙问道:“但是你又怎么会知道,他家老爷子是想让我亲自上门的?我原本以为自己上门有些没规矩,又不敢请媒人,怕被嘲笑。”

阿弦道:“正是因为你怕被嘲笑,张家老丈才觉着你胆子小,不似是个公门中人,如今你亲自上门,他自然会对你另眼相看。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必问啦。”

青年狱卒满面红光,果然并不追问:“好好,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个纸包里是些糕点熟肉等,虽然不成敬意,但牢里困苦,多吃些总是好的。”

阿弦道:“不用破费,你只需要帮我找到陈基哥哥就行了。”

青年点头:“是是是,这两天我立刻开始找。总会替你找到的。”

可是让阿弦失望的是,不管是青年狱卒,还是其他人,都并没有在京兆府中找到个叫“陈基”的人。

阿弦知道自己不会找错地方,但陈基就似人间蒸发一样,无法可想。

思忖许久,阿弦方问:“那你们可知道,长安城里有个叫‘天官大人’的?”

狱卒们满头雾水。

阿弦认真回想:“我记得……他还叫做什么、什么崔玄暐……之类的。”

年纪大些的狱卒毕竟见多识广,蓦地叫道:“说的可是先前出使羁縻州,忽然遇到伏击身亡的崔晔崔大人?他不是有‘天官’之称么?”

阿弦瞪大双眼:“你们知道这个人?说的就是那崔、崔玄暐?”

狱卒们鼓噪:“这位大人十分了得,本人人以为前途无量的,忽然这样倒霉,如被发配似的去了羁縻州,又出了事,可见人的命运实在难说。”

阿弦的心噗噗乱跳:“那么、那么他现在回来了没有?”

狱卒道:“听说早就遇伏身亡了,哪里还能回来,毫无音信。”

阿弦的心又一沉。

阿弦告诉众狱卒的话,其实都是她从鬼那里听来的,这些鬼日夜都在大牢里徘徊,自然知道不少隐秘之事,用来拿捏众人,却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两日,阿弦虽不得出狱,但因众狱卒知道她有一种极精准的“卜算”之能,百算百中,所以当她是活宝贝般对待,牢房里也多了铺陈褥子等,吃食上也都跟先前不同。

但毕竟并不自由,何况陈基又找不到,玄影跟英俊下落未明,阿弦心中着急,却无可奈何。

这天清早,忽然那青年狱卒苏奇跑来,道:“恩人,不好了,李家的那千牛卫今日来到,说是要提审你,但是薛主簿已经被他们陷害调离了,我看这一次有些凶多吉少。”

苏奇因提亲成功,跟小翠姑娘已经定下婚期,故而他将阿弦当作自己的天生大媒看待。

苏奇说罢,阿弦身边许多鬼魂一阵躁动,阿弦抬眸,右眼有些微红,道:“不用怕,该来的总会来。”

苏奇心中替她担忧,可惜毕竟人微言轻,无能为力,只叮嘱了一番,怏怏去了。

原来阿弦身边这些鬼魂之中,竟有许多是因为冤狱而死,其中这一间房中的鬼,却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李义府逼着自杀的李崇德。

如今看到李义府的儿子又要残杀无辜,群鬼均都激愤起来。

但毕竟人鬼殊途,李义府又受着皇室的荫庇,所以竟无奈何。

这夜,狱卒们送了炙羊腿过来,阿弦饱吃了一餐,精神好了些。

她靠在壁上盘膝出神,正牵挂担心玄影跟英俊,忽然听到外头脚步声细微靠近。

阿弦本以为是狱卒,便问道:“什么事?”

门外却悄无声息。阿弦正要睁开双眼,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异常熟悉的气息!

第85章 陈大哥

阿弦愣了愣, 然后猛地跳起身来, 几乎是扑到了牢房门口。

她抓着栏杆,叫道:“陈大哥!”

与此同时, 门外走出一个人来,向着阿弦道:“弦子别出声!”

阿弦的目光有些慌乱, 几乎不知道往哪里瞧好。

隐约看见一只手从栏杆外探了过来,阿弦想也不想, 忙不迭地抓住:“陈大哥!”

虽然已经竭力克制压低了嗓音,但声音颤抖,充满了激动惊喜之意。

门外那人将手反握,把阿弦的手也握住了,栏杆之间露出一张眉目周正不失英武的脸,只是隐约有些憔悴。

这来者自然正是阿弦惦记了两年的陈基, 两个人隔着牢房的门,手却紧紧握在一起。

阿弦身矮, 忍不住跳了跳:“陈大哥!”她死死地拽着陈基的手, 高兴的难以自持,若不是门拦着,一定要跳起来抱住他。

陈基的双眼中本满含忧虑跟些许畏惧,但是看到阿弦这样开心, 眼里的阴云不觉也随之消散,目光也逐渐亮了起来:“弦子……”

阿弦虽然高兴,但鼻子却忍不住酸楚,眼中的泪不知不觉已经掉下:“大哥, 我终于见到你了……”

陈基望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眼神越发柔软:“好了,别哭,我就在这里。”

阿弦无法再继续看他,低下头,将脸贴在陈基的手上。

陈基感觉她滚热的泪跌落,沾湿了双手,他的手一抖,本要抽出,却又停了下来。

阿弦低低地抽泣了声,道:“我、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从你走了后……伯伯、伯伯……”

喜悦之情陡然翻做苦涩,阿弦哭道:“伯伯没有了。”

陈基吃了一惊:“你说什么?朱伯伯怎么了?”

阿弦吸了吸鼻子,哑声道:“伯伯被不知哪里的贼人杀死了。”

陈基胆战心惊,几乎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可看阿弦伤心欲绝的模样,陈基深吸一口气,又镇定下来,他看看左右,用力握了握阿弦的手:“弦子别哭,别哭,听我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阿弦好不容易收了泪:“大哥,你怎么才来?我让这里的人找你,都找不到。”

陈基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只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阿弦本还想问,却又打住,只有握紧陈基的手,却觉他的手十分粗糙,阿弦并未在意,将脸在这双粗糙的手上蹭了蹭:“我跟阿叔和玄影一块儿上京的,在洛州的时候,有个坏人跑出来,把阿叔抢走了,玄影也不见了!”

陈基越发震惊:“阿叔?你说的是哪个阿叔?”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问住了阿弦。

舌尖翻滚几次,阿弦终于说道:“是我在雪地里捡到的阿叔,他是个瞎子,还忘了自己是谁。”

陈基呆了呆,无奈地笑:“原来是捡来的人,你这爱发慈悲心的老毛病……算是改不了了。”

阿弦仰头道:“大哥,你帮我留心看看哪里能找到阿叔,还有玄影……”

陈基道:“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那些,现在最要紧的,不是你自个儿么?你无端端怎么去招惹李家的人?那可是长安一霸,如今先要想个法子把你救出来才好。”

阿弦道:“原来有个薛主簿很好,但我听狱卒哥哥们说,薛主簿好像被革职了。……是被我牵连惹怒了李家所致。”

陈基叹道:“这件事我知道,只是革职还不算太坏,你可知道触怒李家诸人的,下场比这个凄惨的要多的多。”

陈基说到这里,本能地又有些紧张,便把阿弦的手握紧了些。

阿弦察觉,安抚道:“大哥,不必为我担忧,我能见到你就已经很高兴啦,其他的再慢慢想法子。”

陈基见她浑然不把自个儿的生死放在心上,本要斥责,可望着她清澈的双眼,却又说不出来。

他想了片刻,问道:“对了,你是怎么驱使那些狱卒们帮你找我的?”

阿弦道:“我……”

正要再说,陈基忽然道:“有人来了,弦子,我回头再来寻你,我会尽快想法子救你出去。你……自己多保重些。”

才跟他相见忽然又要分开,阿弦哪里舍不得,但听他语气郑重,便仍乖乖点头:“好的大哥。”

陈基攥紧她的手,往自己跟前拉了拉,阿弦踮起脚尖,额头在他的手上蹭了蹭:“你也多保重自个儿。”

陈基看着她雏鸟恋巣似的姿态,几乎不忍松手,但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陈基咬牙道:“我走了。”将手抽出,头也不回地往脚步声传来的相反方向而去!

陈基匆匆忙忙往监牢后门而去,将出门口之时,一道影子窜了出来,道:“还在里头啰嗦什么?方才看见王牢头带人进内去了,几乎把我魂吓飞了,才要进去找你出来。”

陈基忙道:“多谢你罗哥。”

罗狱卒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横竖没惹事出来就好,赶紧走。”

陈基陪着笑脸后退两步,才转身走入暗影之中。

他慢慢地沿着无人的墙角往后而去,过了半刻钟左右,才来到京兆府的后院,靠外的一排简陋房舍,均都默浸在沉沉地夜色之中,仿佛荒无人踪。

陈基推开其中一扇房门,虽然已经尽量小心,古旧的房门仍旧发出“吱呀”声响。陈基闪身进入,匆匆将门掩上,又侧耳听外头并无动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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