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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170)

贺兰敏之道:“你找陈基?他还没回来。”他顿了顿:“也不知能不能回来了。”

阿弦皱眉:“贺兰公子是什么意思?”

敏之道:“我随口说的,你别介意。”他见阿弦不靠前儿,便迈步走了过来,目光在她手中举着的两个糖人上逡巡片刻:“这个东西,我看太平吃过。”

不等阿弦反应,敏之举手,将一个糖人摘了去,放在眼底打量。

阿弦忙道:“还给我!”

敏之道:“什么了不得的?我尝尝看好不好。”他不由分说,把七仙女的头塞进嘴里,嘎嘣一声,已经咬下来了。

敏之嚼了两口,又重吐了出来,满面嫌弃:“实在难吃。”

阿弦呆若木鸡,她看看手中剩下的孤零零的董永,胸口愤懑无法形容。

敏之把剩下的无头七仙女往地上随意一扔,道:“昨儿我跟太平走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想去看看崔晔如何?”

阿弦正怒不可遏,但听他提起英俊,却强压怒火。

敏之道:“你想不想知道他如何?”

阿弦道:“周国公想说,我便听着就是了。”

敏之道:“你居然一点儿也不着急?我还以为你一旦知道了他的下落,立刻就要跑去看呢。”

阿弦道:“阿叔如果真是周国公所说的崔天官,当然会有人照顾他,比如说他的家人。”真正的那些家人,自不会袖手旁观。

敏之往前一步,虎视眈眈。

阿弦噤口,她本想将剩下的董永藏在身后,但一想“一对儿”的七仙女已经“身亡”,只剩下董永又算什么意思?倒是恨不得也塞进他的嘴里。

阿弦道:“周国公做什么?”

敏之道:“小十八,你当初是怎么跟崔晔遇见的?”

阿弦道:“遇见就是遇见了。”

敏之道:“那你可知道他的情形很不好?昨儿宫中,皇上特意下了旨意有请孙思邈进宫为他医治,连老神仙也说不妥当呢。”

“啪”地一声,是阿弦手中的董永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诗出自卢照邻的《长安古意》,本是卢先生于洛阳所做。也许很多小伙伴都知道内容提要这句,但多数人只怕都不知道是出自卢照邻之手。

然后……莫急莫急,阿叔也并不是脚踏两只船的人。一切终有所见,所得,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第92章 放过我

孙思邈正是当世最负盛名的一位得道高人, 纵然是在豳州那种偏僻乡野, 孙老神仙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更有许多关于他的奇异传闻。

每当阿弦因为鬼神之事而受伤, 老朱头无能为力之余,常常感叹:“倘若能有机缘遇上了老神仙, 倒是可以让他帮你诊看一看,虽说这并不是病, 但以老神仙那样的高人高修,只怕也会看出症结、帮你治好了也未可知。”

那时候阿弦还小,老朱头多说了几次,阿弦便记得十分牢靠,在她满怀憧憬的想象里,孙思邈便是个白须白发, 十分慈祥且又无所不能的老仙人的形象,就犹如年画上那三星福禄寿里的寿星公一般可敬可爱。

没想到进了京都后第一次听说孙老神仙的名头, 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糖人掉在地上, 越发添了几分惊心氛围,阿弦问道:“阿叔怎么了?”

贺兰敏之见她急切想要知道,反而道:“我忽然不想说了。”

故意又左顾右盼,敏之拂拂衣袖跺跺脚:“这儿实在污糟的很叫人无法落脚, 你就算留在长安,也该选个高点儿的枝子才是。”

敏之说着欲走,谁知才转身,只听得脚下咔嚓声响, 把先前那个无头的七仙女也踩得粉碎。

阿弦看着地上两个碎了的糖人,这下子……什么“意头”也没有了。

玄影先前始终跟在阿弦身侧,此见糖人落在地上,玄影走过去舔了口,大概是不合口味,便又退了回来。

敏之因也多看了玄影一眼,忽道:“咦,它的项圈呢?”

一句话提醒了阿弦,她举手入怀中,将那黄金项圈掏出来。

敏之的神情越发诧异,从阿弦手中将项圈接了过来,皱眉问:“是谁解开机关的?陈基?不对……那小子没这样能耐,总不会是你自个儿吧?”

阿弦道:“贺兰公子,我阿叔到底怎么样了?”

敏之转动手中的项圈:“问你的话,你一句也不答,难道指望我好生回答你?”

阿弦道:“若贺兰公子问的是项圈,是一个新认得的朋友帮我解开的。”

敏之挑眉:“你才来长安多久,就能认得这样了得的朋友?”能解开京内御用巧匠的独门机括的,自然绝不会是寻常之人。

阿弦谨慎道:“巧合而已。”

敏之目光转动:“那我再问你,当初你跟崔晔相遇的时候,他是如何?”

阿弦咬唇:“阿叔……崔天官并不算很好。”

敏之道:“如何一个不好法儿?”

阿弦道:“他双目失明,且……”踌躇不言。

不防敏之轻声说:“他可是失去过往的记忆了?”

阿弦本忌惮不肯透露,谁知他已知道。

敏之看见她的神情,就明白自己说对了。

敏之便道:“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是这样了,正跟老神仙说的一样。好,你既然乖乖回答了,我也不欺你,老神仙说,他不知为何伤了头,如今头颅里头似有个血团,所以才会导致目盲以及失忆之争,而且……这血团有些凶险,现在虽好端端地,可倘若一个不适当,血团炸开的话,人就会死。”

阿弦慢慢地后退了两步,一切跟她所知的俨然契合,却又有致命不同。

玄影如有感知,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呜鸣,不住地仰头看阿弦。

敏之看着她面上难过的表情,本还想说几句调笑言语,可不知怎地竟有些无法出口,他沉默片刻,挥挥衣袖,转身仍往门口走去。

敏之迈出门槛,将下台阶时候回头道:“小十八,以后你就住在长安了?”

阿弦黯然:“我不知道。”

敏之道:“你要是留下倒好,长安只怕不寂寞了。你可知道,这里太多面目可憎的人了,至于你……”他的脸上透出一种似笑又似出神的表情,“你虽然也蛮讨人厌,不过……不过倒是有趣的很。”

敏之仰头笑笑,这才出门。

他乘车一路离开平康坊,过春明大街,马车拐向朱雀大街,直直地往皇宫而去。

而在平康坊的院内,阿弦望着空空的门口,站了半晌,方蹲下身子。

她看看地上那两个粉身碎骨的糖人,端详了半晌,举手将糖人们拢在一块儿。

从厢房里拿了个小铲子,在墙角挖了个洞,阿弦将糖人们撒了进去,这一会儿,也分不清哪个是七仙女,哪个又是董永了。

阿弦又盯了半晌,方将土又填埋妥当。

她做完了这一切,看看日色已经过了正午,陈基原本说中午得闲便会回来,可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只怕他另有要事耽搁。

阿弦本要回屋,却忽地想到贺兰敏之先前说的那句——“也不知能不能回来”。

心怦怦乱跳,阿弦推开门,领着玄影一路往京兆府的方向而去。

从平康坊到京兆府也并不算太远,阿弦正赶路,听有人叫道:“十八弟!”

阿弦只觉声音熟悉,回头看时,才见原来是宋牢头,带着两人从另一侧而来。

阿弦忙止步,那边儿宋牢头已经撇下那两人走了过来:“十八弟这是去哪里?差点儿跟你错过。”

阿弦道:“找我大哥。”

宋牢头道:“你是去府衙么?不如别去,我才从府衙出来,并没看见张翼。”

阿弦惊道:“大哥一大早儿就出门了,怎说不见人?”

宋牢头也觉诧异:“你说什么?我特意找过了,见他不在,还当他的伤势有变,所以想去你家里看看呢。”

贺兰敏之的那句话又在耳畔回响,阿弦的脑中轰隆隆作响。宋牢头的问话几乎都没听清。

忽然手臂被人一握,是宋牢头见她脸色不对,便问道:“十八弟,你怎么了?难道是张翼有事?”

阿弦道:“我、我担心大哥出事了。”

宋牢头变了脸色,忽然把阿弦往路边儿拉了拉:“你跟张翼不畏权势,同李义府家里相抗之事,半个长安都知道了,又有谁敢对张翼不利?难道说是……”

他沉吟未说下去,阿弦却已知情:“哥哥说的,是李家的人?”

宋牢头沉重地点了点头:“如果是李家的人豁出去借口为难,那可真是、棘手的很了。”忽然他又皱眉:“但是按理说李义府是个知道进退的人,不至于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重下手,这其中是不是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阿弦陡然想起昨夜所经历的鬼嫁女的遭遇,宋牢头叹道:“十八弟,我很敬重张翼兄弟的肝胆义气,我虽官职卑微,但幸而也认得几个兄弟,众人拾柴火焰高,上次跟你说的若有为难之处且一定要告知的话,并不是客套而已。”

阿弦不知陈基现在境遇如何,心如油煎,又见宋牢头情真意切,且当初在牢房的时候,也多蒙他一直照料,阿弦道:“哥哥上次问我刘武周景城山庄的事可还记得么?”

宋牢头道:“这个自然记得,难道跟此有关?十八弟快说详细,我们彼此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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