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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184)

陈基笑道:“咦,难道东边有宝贝等你不成?那可是大官老爷们住的地方。”说笑了两句,却也随着阿弦往东坊而行。

天越发黑了几分,头顶阴云密重,街上的行人越发稀少。

两人缩肩顶风地勉强走了半条街,陈基听周遭无声,才要说服阿弦回去,忽然间街头上一阵尖叫,有人仓皇跳出。

因看见了陈基两人,便大呼大叫道:“救命,杀人了!”

这一句话,平日里听起来只怕悚然,但是此刻听来,对陈基来说却仿佛是天上掉下一个美味馅饼。

“弦子!”陈基回头,却见阿弦半垂着头,似在避风,陈基难掩惊喜之色,又有些惶惑,道:“好像有大案子,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形!”

阿弦含糊点头,陈基心急且跑的快,几步就把阿弦撇在后面。

前方那人见了他,一把抓住:“差爷救命!快快!”拉着他往前进了府门。

阿弦慢了几步,赶到那人家门口,抬头看时,好一座雄伟的门头,先前李义府的府邸已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了,但如今的许府显然也不遑多让。

只是门口几个家丁都满面惶恐,不知所措,隐隐听到厉声尖叫,从府内传来。

阿弦有些担心陈基一个人是否可行,回头却见那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

才进许府,就见陈基扶着一人踉踉跄跄迎面而来,阿弦看清那人的脸,不由震惊:“许公子?”

这被陈基扶着的,赫然正是许敬宗的长公子许昂,之前在飞雪楼上,经卢照邻的介绍两人曾有一面之缘。

如今相见,却见许公子鼻青脸肿,唇边带着血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像是被人痛殴过,但是许昂乃是许府长公子,又是在府门之内,竟是何人如此行凶?

这倒似乎果然是个大案子。

许昂被打,仓皇中竟也认出了阿弦:“十八子?”

阿弦道:“是什么人这样大胆在许府打伤了你?”

许昂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形容的神色,还未回答,里头传来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道:“谁拦着我就杀了谁,都给我滚开,今日我一定要宰了那逆子!”

阿弦瞠目结舌。

许昂低头道:“你们知道了,要杀我的,正是我父亲。”

陈基跟阿弦面面厮觑:许敬宗要杀许昂?虎毒不食子,且父子之间无隔夜之仇,如今却又是怎么样?

这一瞬间,果然就见到里头气冲冲地赶出一个人来,身形略有些瘦削伛偻,手中却握着一把长剑,一眼看见许昂在门口,便喝道:“不孝逆子,给我站住受死!”

陈基见许敬宗来势凶猛,便对阿弦道:“扶着许公子。”

阿弦还未反应,陈基将许昂往她身边一送,自己踏前一步挡住许敬宗道:“许大人,且稍安勿躁。”

许敬宗早看见是大理寺的公差在此,见陈基拦住,便喝道:“这是许某人的家事,不必惊动大理寺!”

陈基道:“若是涉及人命,只怕并不是老大人的家事了。”

许敬宗冷笑道:“无知混账,好大的胆子!”将陈基扫量一眼,“区区一个小小捕快,也敢在我府上耀武扬威?还不快滚!”

陈基道:“卑职只是当差而已。且就算要走,也要带着令公子离开,免得他有性命之忧。”

许敬宗气的脸白,胡子翘动:“连个小捕快也敢如此忤反,好,你报上名来!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敢如此猖狂。”

就在两人对话之时,阿弦身不由己地扶着许昂,几乎顾不上担心陈基。

她吃惊地看着许昂,几乎忍不住将这青年给推开一边。

许昂却未曾发现她脸色有异,只是望着前方,听许敬宗威胁陈基,许昂道:“父亲息怒!”又小声道,“家丑不可外扬。”

许敬宗听到“家丑”两个字,手中长剑挥舞,脸色铁青:“我杀了你就一了百了!”

陈基及时抽出腰间铁尺举手一格,许敬宗毕竟只是个老迈文官,虽然陈基并未用十分力气,却仍是将他手中的长剑震飞。

连带许敬宗踉跄趔趄地往后倒退出去。

许昂见状,撇开阿弦,扑到许敬宗身旁:“父亲!”

他双手扶住许敬宗,不料许敬宗抬手,抡圆了胳膊扇了下来,“啪”,狠狠一记打在了许昂的脸上。

许昂却只是捂着脸低头道:“请父亲息怒。”

许敬宗打了一巴掌,怒气不休,又摸索着去拿那把剑:“我的剑呢?来人!”

许昂见势不妙,便又倒退出去,陈基将他扶住:“令尊似在气头上,许公子不如且避一避。”

许昂仓皇点头,两人往外而去。

阿弦却立在原地,双眼不眨地盯着许敬宗。

当初所见的跟李义府在暗室密谋的那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显形,他叫道:“今日他自个儿送上门来,如何容他轻轻松松全身而退?”

就如同现在许敬宗颤巍巍道:“混账,给我回来!今日我定要杀了你!”

正叫嚣中,许敬宗看见阿弦站着,复怒不可遏:“你又是谁?”

阿弦无法回答,眼前却有许多乱影沸沸扬扬,来的太快太多,让她目不暇给。

许敬宗见她站定不语,便握剑一步步走上跟前儿,他看着阿弦咬牙道:“吓傻了?大理寺越来越出息了,挑的这是什么东西!”

阿弦忍不住道:“是你。”

许敬宗怒道:“你说什么?”

陈基正扶着许昂出府,他本来以为阿弦会跟着出来,回头看时,却见阿弦正跟许敬宗对峙似的。

陈基大惊失色:“弦子!”

阿弦对陈基的呼唤置若罔闻,只是看着许敬宗道:“我一直不知道跟李义府密谋的那个人是谁,原来是你。”

“当啷”一声,许敬宗手中的长剑坠地。

阿弦的目光一转,看见剑锋坠地,原本雪亮的锋芒中忽然泛出一抹血色。

在那血色之中,一道人影辗转挣扎,她披头散发,衣不蔽体,脸上身上隐约见伤,正瑟缩后退哭道:“放过我,放过我!”

血光闪烁,变化之中,是年纪轻些的许大人,迫不及待地脱下衣衫,合身扑上。

那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然后就成了低低地啜泣。

阿弦的右眼有些胀痛。

就好像剑锋上的血飞溅到了眼里,又热有涩疼难当。

阿弦揉了揉右眼,眼睛却似被血迷了,眼前朦胧昏暗。

阿弦喃喃道:“那个被你们掳来的女子……被你糟践的女子,她真的死了吗?”

许敬宗浑身发抖,面如雪色,摇摇晃晃地想要后退。

剑身上的血光继续闪烁。

场景转换,女子先前垂腰的长发已经过了腰臀,身上隐约可见种种愈合的伤痕。

她侧身而卧,脸容憔悴,但看着甚是喜悦自在,似乎还笑了两声。

直到一支长剑从后刺来。

伤口在胸前,犹如一朵艳丽血花绽放。

惨叫之声似从剑身上飞了出来,震得血泊都颤动不休。

阿弦低头,仿佛看见自己的胸前也突出了一枚带血的剑尖。

“你杀了她,”无限的怒意仿佛随着那剑锋的刺入一泻而出,阿弦叫道:“你杀了她!”

手臂被人拉住,阿弦欲要挣脱,整个人被抱起,双脚腾空,被带着往门外去。

陈基把阿弦带出了许府,许敬宗却未曾追出来,更再也不曾叫嚣过一句,许府里一片死寂。

门外,许昂莫名看着阿弦:“方才十八子……跟我父亲在说什么?”

阿弦不答。

陈基道:“许公子,劳烦你跟我回大理寺一趟,将今日之事记录明白。”

许昂却有忌惮退缩之色:“这个……只怕不便。诚如我父亲所说,此毕竟是家事……”

陈基见他想私了此事,略有些失望,但以他的身份自无法奈何这些权贵。

正要勉强答应,就听阿弦道:“这不是家事。”

许昂一愣:“十八子说什么?”

阿弦道:“已经动了兵器,许公子身上又有伤,此事不能私了,请随我们回大理寺记录在案。不然的话,以后倘若许公子当真被许大人杀死,长官们要责我们警惕心不够办事不力。这是规矩,请随我们走一趟。”

许昂之前在飞雪楼跟她相见,印象里是个十分清秀可人的少年,但此刻忽然换了一副冷冰冰的口吻,许昂心中一颤:“十八子,网开一面就是了,毕竟我跟卢先生也是……”

阿弦淡淡道:“公子不肯去大理寺,是怕今日的事曝露于天下吧,你以为不去……就万无一失了?”

许昂脸色一僵:“你、你说……”

阿弦眼神冷冽:“请。”

许昂直直地站在原地,双唇紧闭。

就在陈基纳闷又且悬心的时候,听许昂道:“既然如此,我便随你们走一趟。”

许昂屈尊来到大理寺,将正在值班的大理寺少卿都惊动了,忙亲自出来接着。

许公子在寺里呆了半个多时辰,少卿才派人将他送出门去。

随后,又半是忐忑地传陈基跟阿弦靠前儿,将来龙去脉又亲自问了一遍。

这一番做完之后,已经是半夜了。

陈基同阿弦往回,玄影跟着跑了一天都累了,起初阿弦将它抱着,后来陈基怕她累,便接了过去,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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