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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375)

老朱头叹道:“病只是一个因由,是阴司想要勾你下来的一个因由而已。”

阿弦不懂:“勾我的因由,为什么?”

老朱头道:“还记得范县那一城之人吗?”

阿弦点头:“我叫县令把人都迁到小荆山上,他们避开了一难。”

“你帮他们避开了这一难,就是惹了祸了。”

阿弦意外:“闯祸?”

老朱头叹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凡人生死其实早有定数,这范县的大灾劫,也是早就注好的,却因为一个鬼魂报信,由你做信使,改变了这一城之人的命运,你说……阴司会坐视不理吗?”

阿弦想起方才那小鬼向着自己哭说对不住之态,此时才有些明白:“原来、原来是这样。”

心念转动,阿弦道:“但是,虽说是注好了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呀。而且,为何竟要注下这样惨绝人寰的灾劫呢?”

老朱头道:“灾劫的产生,也是有因果的,一言难以说明白,总之你是因此而惹祸上身的,方才你若是过了奈何桥,进了枉死城,伯伯再护你就难了,幸好孟婆先拦住你,现在伯伯送你回去……”

阿弦醒悟:“我不要回去。”

紧紧抓着他的胖手,虽然这手并没有什么温度,但这种旧日的感觉已足可慰藉:“我想再跟伯伯一起生活。”

她停了停:“就算是这样也很好,只要能跟伯伯在一起就好了。”

老朱头望着她闪闪发光的双眼,欲言又止,慢慢地将她又拥入怀中。

阿弦心满意足,却觉着现在仿佛做梦一般:“我很想念伯伯,很惦记你,能够再见到伯伯实在是太好了,就算是死也很好呀。”

老朱头眼中也有泪光隐现,他艰难地深深呼吸,压住心底的万般不舍:“伯伯也很惦记阿弦呀,只是……伯伯知道,阿弦在世间会很好,你会遇见很多真心喜欢你、疼惜你的人,你也会按照你的心之所向,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保护那些无力自保的人,比如之前范县的满城百姓。”

阿弦沉默,继而道:“我什么也不想了,只想跟伯伯在一起。”

老朱头道:“伯伯始终都跟你在一起,阿弦所做的任何事,伯伯都知道……正因为这样,阿弦才要更努力,这样伯伯才会欣慰,你是我拉扯大的孩子,是这样出色的孩子,谁也比不上。”

阿弦听着听着,眼泪甩掉后又涌出来,好像也连接了黄河或者扬子江,如此无穷无尽。

老朱头抚过她的脸:“答应我,好好地回去,做你要做的事,要好好的,莫要辜负。”

阿弦恐惧起来,就仿佛再一次将生离死别一样,忙用力将老朱头抱紧:“不,我不回去了。我要伯伯。”

老朱头手忙脚乱将她推开,阿弦却如八爪鱼一样执着,无可奈何,老朱头喝道:“你难道忘了你这次往江南去的誓言了?你救了范县的百姓,那江南的那些在水火中挣扎的性命呢?”

阿弦一愣:“我、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说、他们还会派别人去的,让别人去就好了!”

老朱头将勺子挥了挥,叫道:“我不想看别人,我只想看我的阿弦!”

阿弦圆睁双眼,眼中的泪像是软软的水晶闪动:“伯伯……”

老朱头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双臂慢慢放下,他抬手在阿弦头顶抚过:“伯伯知道……扔下你在那边儿,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但是……阿弦却并没有让伯伯失望,你一路做的那些事,让伯伯很骄傲……乖阿弦,听话,好好地回去,虽然……也许将来还会吃更多苦楚,可毕竟也有苦尽甘来的时候,相信伯伯好么?将来会有人比伯伯更疼你,更加周全地爱护阿弦。”

“我不要别人,只要伯伯!”阿弦大哭。

正在这会儿,空中忽然传来锁链声响。

老朱头脸色一变,旁边孟婆道:“快去右河!”

老朱头焦急道:“还没有接引人,贸然还魂是会出错的!”

孟婆含笑:“她有的。”

老朱头一怔,顺着她的目光垂眸,却见阿弦心口处竟隐隐透出一抹微光,老朱头一惊又露出笑容:“原来是这样,我糊涂了。”

也不管阿弦且正“糊涂”着,拽住她撒腿就跑。

空中的锁链声音越发急促,而且越来越近,老朱头叫道:“勾魂死人脸,你再紧追不放,下次就别想吃我做的琉璃水晶糕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铁链声有些停顿。

老朱头已拉着阿弦来到右边河上,这一侧却跟阿弦所见的那边不同,河水滔滔,并没有那些沉浮翻腾的冤魂。

阿弦道:“伯伯,铁链为什么要追我,是要把我捉回去惩罚么?”

“有伯伯在,谁敢罚阿弦?”老朱头一挥手中的勺子,“我不给他们做饭吃啦。”

阿弦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忍不住也破涕为笑。

老朱头终于又看见她烂漫的笑脸,长长地吁了口气,抬手抚过她的脸颊,叹道:“这才是我的好阿弦呐,伯伯最喜欢看你笑,以后一定要多笑笑。”

阿弦嘿嘿又笑了声,忽地觉着胸口有些发热。

老朱头瞥了眼,笑眯眯道:“成了,英俊在叫你呢。”

阿弦一愣:“阿叔?”

两人对答间,空中锁链的响动又起,且来的更急了似的,老朱头气的才要出声,却忽见有淡淡数点金光从阿弦怀中飞出。

金光对上铁链,发出铿锵地撞击声响,光芒缠绕,像是将锁链困在原处。

阿弦惊疑,举手按在胸口:“怎么了?”

老朱头回头看着那金光阻住铁链,叹道:“原来他对你……”

并未出口,却又有些欣慰之意,复对阿弦道:“这样你还不回去么?”

阿弦才要回答,老朱头的手在她的肩头轻轻一推!

猝不及防,阿弦身子往后倒仰,双脚踏空:“伯伯?!”

阿弦厉声惊叫,无法相信!

但身体仍是流星般往后坠落。

圆睁的双眸中,倒映出那令她无比眷恋的人。

“阿弦记得,莫要辜负……”老朱头挥舞着勺子,脸上仍是那样温暖关切的笑,却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伯伯!”阿弦拼尽全力,大叫一声,身体坠入长河,冰冷的黄泉水迅速将她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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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崔府。

秋夜,近冬,夜寒露重,连虫鸣都不闻半声。

虎山里,逢生咻咻低吼,来回焦躁地踱步,不时地扑到栏杆上,暴躁般抓挠。

虎奴们立在外头观望,几度呵斥,都无法令逢生安静下来,众人窃窃不安,不知逢生今夜为何如此反常。

忽然,逢生几个起落,虎跃到虎山最高处,向着前方“嗷”地长啸一声!

当夜,不仅是整个崔府,几乎半个长安城,都听见了这声雄浑震彻的虎啸。

就在逢生长啸之时,书房。

“啊!”

原本伏在桌上的崔晔猛地一震,整个人挺身坐起,双臂无意横扫,桌上的书册纷纷落地。

灯影下,他的脸如月下雪色,双眸却幽深如墨。

直直地看着前方,顷刻,“噗”地一声,崔晔口中喷出一股血箭,正落在前方的那凌乱跌落的几册书上。

第195章 心疼

江南道, 舒州。

桓彦范跟林侍郎两人,亲身经历了一场不可思议的遭遇。

先是阿弦无端端病如山倒,且就在两人面前, 从前一刻活蹦乱跳, 到极快地奄奄一息。

期间桓彦范几乎将城中的大夫都捉了个遍,十个里头却有九个是说无治的。

到黄昏降临的时候,阿弦的脸色已经明显可见地转做青色,在夜色中看着甚是骇人。

正桓彦范又揪了一个大夫进来, 那大夫一看脸色, 按捺着惊恐试探脉搏, 蓦地叫道:“人已经死了, 这还要如何救治?”

林侍郎在旁跟着试了试阿弦的鼻息,顿时双耳轰鸣, 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桓彦范将那大夫扔到一边,上前随着试了试,目光陡然直了, “这不可能!”少年冷着脸, 眼中却透出了惊慌之色, “这不可能!”

地上的玄影已经跳到榻上, 就趴在阿弦的身上, 不停地扒她的衣裳,用嘴去拱她的手。

桓彦范无法可想,索性将阿弦抱起,叫道:“十八弟, 小弦子!”他惊慌失措,抬手在阿弦的脸上拍了两下,“你快醒醒,醒来!”

林侍郎听到少年有些沙哑的呼唤,总算回过神来:“不要……叫了。”

像是在瞬间老了数岁,林侍郎有气无力道:“毕竟是天有不测风云……”

那大夫立在门口,暗中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到玄影“汪汪”地高叫数声。

同时,桓彦范发现怀中的阿弦身子猛地抽搐,像是鱼儿离水般挺了挺。

桓彦范失声:“小弦子?!”

林侍郎本不忍再看下去,听他声音不对才蓦地回首,一眼就看见阿弦的手动了两下,林侍郎睁大双眼,以为自己眼花:“呀!”

在桓彦范的连声呼唤中,阿弦猛然昂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却猛然而剧烈地呛咳起来,咳嗽中,却隐约又带着些许哭腔,模糊地喊着:“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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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阿弦才得了这场匪夷所思的“大病”,三人当夜便在舒州城中歇息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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