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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392)

此刻堂中无人,崔晔瞥一眼左右:“说到近身之人,听说殿下最近收了一名新的随侍?”

李贤一愣,面上神情略有些不自在,继而道:“崔师傅连这个都知道了?是,这人原本是我外头结交的,因看他身手出众,便留在府中了。”

崔晔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道:“我先前离开京都之前,曾无意听圣后同陛下商议,似在谈论殿下的亲事,其实殿下已是这般年纪,也很该认真考量此事了。”

李贤微微震动,却垂首道:“您说的是。”

灯影下,崔晔默默地看着这位少年亲王,眼中波光闪烁,最终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淡淡道:“时候不早,我该去了,殿下早些安歇。”

“天色已晚,不如崔师傅且留在府中安歇。”李贤挽留。

“不必了,我还是回驿馆。”崔晔起身往外。

李贤只得随行,将送出殿门处,忽又说道:“崔师傅这次南下,是特意为了十八弟而去的么?”

崔晔止步:“为何这样说?”

李贤含笑道:“之前因师傅的身子不好,母后特许您在府中休养,但能让您这般不辞辛劳地跋涉前往的,除了十八弟,我想不到别的。”

崔晔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正要出门,李贤又道:“听说她在江浙所做,轰动地方,我早就想当面儿听她说一说,只可惜今日天晚,未曾来得及面见详述。”

崔晔道:“明日让阿弦拜见殿下就是了。”

李贤笑道:“如此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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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了崔晔出门上车而去,李贤回身入内。

将走到客厅之时,有一道偏瘦的身影自廊下出现,灯笼之下,照出一张尖下巴,相貌清秀的脸。

这一位,正是方才崔晔跟李贤提起的,他新进收的那位“近侍”,名唤赵道生,但却并不是什么李贤在外游历认识的人,而是王府的家奴。

因他相貌出色,为人又机警过人,极擅逢迎,是以李贤对他宠信非常。

赵道生道:“那位天官大人走了?”

李贤瞥了瞥他:“嗯。”

赵道生笑道:“人人都说他厉害,怎么殿下不让我看一眼?”

李贤皱皱眉,并未言语。

赵道生最会察言观色,当即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笑道:“我知道殿下不让我露面,一定有个缘故,我不是也乖乖地照做了吗?”

李贤这才看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我不让你见崔师傅,是为了你好。”

目光掠过这人的脸,虽是男子,但生得有几分妖媚的女像,灯影下看来尤其明显。

李贤盯着赵道生的脸,眼前却忽地出现另一个人。

她道:“伯伯叫我弦子,英俊叔叫我阿弦……你还是叫我阿弦罢了。”

瞬间心乱,而眼前亦光影凌乱。

原来是赵道生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殿下在想什么?”

李贤敛神:“没什么。”

赵道生并不追问,只是陪着李贤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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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

不期然在此见到了贺兰敏之,阿弦爬起身来,不知敏之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

不过此人种种行事自不能以常理测度,因此阿弦只搓了搓眼睛道:“大半夜的,殿下有什么急事?明日再说也是不迟。”

敏之似笑非笑:“正是夜晚静悄悄地才好说话。”

玄影虽被呵斥,却仍盯着他,仿佛有些警备的模样。

阿弦听这话有些轻薄似的,自也暗中警惕:“殿下若无要紧之事,还请天明再见就是。”

敏之却自顾自走到旁边儿坐下:“小十八,这一趟江浙好玩么?听说你差点去了半条命,是真的?”

阿弦跳下地,安抚玄影:“殿下听谁说的?”

敏之笑道:“到处都在传说,说的神乎其神……”

他垂着眼皮,仿佛在想什么,忽然抬头看着阿弦道:“整天面对那些……你不怕么?”

阿弦琢磨他的话中意思:“殿下指的是……”

敏之皱皱眉道:“当然是那些鬼。”

夜半三更,他忽然来到,却在谈鬼。虽然这会儿看不见什么鬼现身,阿弦仍觉身上有些隐隐生冷。

阿弦道:“殿下怎么有兴致说起鬼怪来了?何况,白天不可说人,夜晚不可说鬼,我才不想自讨苦吃,万一真的引了来可怎么办?”

敏之竟随着轻轻笑道:“是呀,要是引了来可怎么办?”

阿弦着实吃不准他的意思,但前车之鉴数不胜数,只在心底绞尽脑汁地想法要让他离开。

敏之却看穿她的心思:“我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你,一见面就要赶我走?”

阿弦虽察觉他这句话有些古怪,却也来不及多想,只悄悄打了个哈欠:“我很困,又是晚间,殿下不如且回,给人看见了不好。”

敏之道:“给谁看见?给崔晔?”他忽地笑起来:“那个人呀……简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什么放火点灯。”阿弦恨不得将他一把扔出去算了。

敏之笑而不答。

看着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阿弦委实无法:“殿下到底找我做什么?有事且说,无事,我便真的要睡了。”

“不妨事,你睡就是了。”敏之一脸理所当然,“我暂时还没想到找你做什么,等我想到了再叫你。”

“殿下!”阿弦忍无可忍。把玄影也吓了一跳。

敏之却不急不恼,只向着她缓缓而笑。

但是这笑却并不似以前一样跋扈嚣张,肆意妄为般,却仿佛带了一丝忧悒感伤之意。

他身上浅褐色的袍服在灯影之中,如烟如灰,竟把那张艳丽的脸也衬出几分落寞孤寂。

阿弦看着这般不同以往的贺兰敏之,心头转念,无端端想起曾经所见的“幻象”之中,敏之孑身一人离开长安的场景。

那种落寞孤寂,竟跟此刻有些相似。

心一跳,终究不忍。

握拳微叹,阿弦索性走到敏之对面落座。

“一别这两个月,殿下可都好么?”阿弦勉强问道。

敏之道:“好……好得很。”

阿弦又试着问:“皇后、没有因为那件事责怪殿下吧?”

敏之似乎冷笑,却摇头。

阿弦道:“那件事其实也并非完全是殿下的错,只是摩罗王太过阴险狡诈了而已,既然雨过天晴,有惊无险,以后殿下……总也该适当收敛些,好好度日……”

“杨尚有孕了。”敏之忽然脱口而出。

阿弦一惊,继而笑道:“大喜呀,恭喜殿下了。”

敏之望着她。想笑,又未曾:“多谢。”

乍然听他口中说出这话,阿弦想了想,便趁机又劝道:“可见是‘祸兮福之所倚’,既然已有了小殿下,从此后殿下可真的要听我的了,不能再像是以前般肆意妄为,毕竟,也要为将来的小殿下着想……”

敏之不言语,只直直地望着她,眼睛似有些发红。

阿弦见他不答,知道他脾气反复无常,不敢深劝,便道:“我知道我本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是良药苦利于病,殿下不如且想想。”

“我想过,”敏之喃喃,“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已经晚了。”敏之淡淡地回答。

阿弦皱眉,才要趁机再劝说两句,外头灯笼光传,同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轻轻叩门:“阿弦睡下了?”

“阿叔?”她转头看向敏之,口中道:“是我阿叔来……”

话未说完,就发现对面已没了敏之的身影。

阿弦愣怔,不知敏之怎地身手这般矫健,但窗门皆都关着,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与此同时,脑中似掠过一道光。

心里空落落地,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有些不敢细想。

阿弦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门外崔晔唤道:“阿弦?”

阿弦只得先去开门,果然见一名侍者挑灯,送了崔晔过来。

影中他静静默默站在门口,眉眼恬淡,叫人一见安心。

阿弦请了入内:“阿叔不是去见沛王殿下了么?”

崔晔道:“是,才回来,来看看你。”一边儿扫视屋内,却见除了阿弦外,再无其他。

崔晔本是想在外看一眼便可,不料见里头灯火影动,又似听见阿弦的声音,知道她并未睡下,却不知在做什么,放心不下,是以叩门。

崔晔略觉疑惑:“我走之时你已睡下,怎么又起来了,方才在干什么?”

阿弦低头,不知该不该说出敏之事。

崔晔道:“怎不说了?”

阿弦把心一横:“方才……周国公来过。”

“周国公,”崔晔蹙眉:“你说……贺兰敏之殿下?”

阿弦点头,转身四看:“方才还在这里,不知为什么就不见了。”

“他来做什么?”崔晔问。

“他好像有心事,”阿弦叹道,“跟以前有些不同,对了,他说他的夫人有身孕了。”

崔晔并不答话,只是伸出双手,把阿弦的手握在掌中。

——原先他不在,阿弦也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此刻被他握住手儿,才猛然后知后觉,自己的双手竟已冰冷。

她的心里也升起一股淡淡寒意。

方才敏之现身后的种种,一幕幕在眼前极快闪过。

阿弦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阿叔……沛王殿下有什么急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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