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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406)

马车一停,又在地上转了个弯,车辙在地面留下两道微白的印痕,原来是天际飘落了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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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恕己离开长安的这天,长安城降落入冬的第一场大雪。

清晨,阿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明。

她的脸上本带着快活地笑意,一看天色,顿时笑容荡然无存,反吓得叫出来。

当即也不理虞娘子叫她吃饭,匆匆忙忙出门,却几乎被地上的雪滑了一跤,把扫雪的下人们吓得大叫。

待阿弦惊弓之鸟似的跑出门,望着眼前白茫茫地雪色跟长路,忽然后悔自己之前太过执拗,居然没舍得给自己置买一匹马。

真真是自讨苦吃,但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阿弦一咬牙:抬手掀起袍子一角儿,撒腿往前狂奔。

在拼命拐出怀贞坊的时候,却遇上了一队人马。

当前一人身在马上,看见阿弦的瞬间,脸色微变,却勒住马儿停了下来。

阿弦猛然看见此人……略微一怔,当即冲过去道:“我有急事,能否借一借马?”

这人竟是陈基,立刻干脆利落翻身而下:“拿去。”

阿弦扫他一眼:“多谢啦!”匆匆一揖,翻身上马,打马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陈基本要叮嘱她慢一些,留心地滑,但是看她头也不回离开,那话便噎在了喉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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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阿弦打马出城,行了五六里不见袁恕己,心头慌张之极。

又跑了二里地,正仓皇乱看,远远地,隐约见几道人影对面而立。

风雪迷眼看不清楚,阿弦只得拼命大叫:“袁少卿,少卿!”

连呼数声,那边的人总算听见了,转头看来。

阿弦大喜,快马加鞭赶到面前,仓促扫了一眼,见在场送行的,出了相识的桓彦范,崔升外,竟还有崔晔,头上兜着风帽,在飞雪之中,脸如雪色,平静若水。

阿弦顾不得其他,翻身下地,仓促上前,一把抓住袁恕己。

——“伯父不会有事!”

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这句。阿弦望着袁恕己,面对他震惊的神情,又无比肯定的说:“放心,伯父绝不会有事,反而很好很好,真的……我向少卿保证,以性命担保。”

袁恕己的双眸蓦地睁大,飞雪之中,显得格外之红。

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又像是喜出望外。

“小弦子……”终于,他喃喃地唤了声,忽然张开双臂,将阿弦用力抱入怀中,“多谢,多谢。”

喃喃一声,泪已经悄然滚落,打在她的后背上。

之前压在肩背上的重负跟加在心上的煎熬瞬间消失无踪,身心都随之轻快。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却多半知道他两个是从豳州上来的情分,因此并不少见多怪。

只是桓彦范忍不住扫了崔晔一眼,却见风雪中,这人就像是冰塑一般,双眸却沉沉地望着相拥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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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袁恕己吃了一颗定心丸,神情比先前方泰多了,精神抖擞,同众人抱拳相别。

最后又深看阿弦一眼,终于上马疾驰而去。

打马奔出很远,袁恕己心头一动,勒马回看,却见在送行的众人之中,那道最“纤弱矮小”的身影,在风吹雪打中显得这样不起眼。

但,却是最牵动他目光的人。

忽然想到:他送别了她两回,桐县到长安一次,长安到江南一次。

都是他孤零零站在原地送别。

可这一次,是阿弦目送他离开。

风雪中,袁恕己仰头一笑,眼前虽是飞雪遮眼,心底却无一丝尘埃,他大喝一声,挥鞭而去。

眼见那一行人马消失在风雪之中,来送别之人才也都踏上回程。

崔升本是陪着崔晔一同的,正要上前,却给桓彦范叫住道:“崔郎中,能同行否?”

崔升一怔,转头之时,却见崔晔往阿弦身边去了。

阿弦仍是目送袁恕己离开的方向,动也未动。

良久,崔晔叹了声,探臂握住阿弦的手腕。

阿弦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人,愣怔回头,对上崔晔的双眸,才唤道:“阿叔。”

“城外风大,跟我上车。”崔晔道。

阿弦看向自己的那匹坐骑,却见早有崔府的下人牵了去,而原本来送别的众人也都去的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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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登车后,崔晔见她外穿着官袍,里头只套一件夹棉衣裳,外面罩着的是普通的披风,额头跟鬓发都已被雪打湿。

当即皱眉道:“你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跑出来了?”

阿弦道:“我睡过头了,生怕错过了少卿,一时着急……”

崔晔不等她说完,便道:“跟他告别,就这么重要?让你失魂落魄?”

“不是的!”阿弦摇头,“我是想……”

崔晔目光缓和:“是跟你方才对他说的有关么?”

——这个,倒也不必瞒着他。

阿弦便把昨日相见袁恕己,他托付自己“试一试”会不会知道其父病情如何的话告诉了崔晔。

崔晔若有所思道:“看你们方才的情形,你是知道了?”

阿弦抚着心头叹道:“幸而知道了,不然,岂不是让少卿白白捏了一路的心?”

崔晔不动声色道:“那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呢?”

听他这般问,阿弦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只告诉了少卿伯父无碍,却并没告诉少卿这封家书的起因,因是怕……是顾虑别的。”

崔晔有几分好奇了:“可能告诉我么?”

阿弦笑道:“当然可以告诉阿叔了,这其实是好事。”

昨夜她回到家中,一会儿想到崔晔,一会儿想到袁恕己,因无法替他预测袁异弘的病情,愧疚不安。

谁知夜间,竟阴差阳错地给她看见了真相。

不能全部告诉袁恕己的“好的真相”。

原来,因为袁恕己年纪这般,又且在长安城出人头地,家中的父母十分着急,——毕竟他的终身尚无着落。

却也知道等闲他无法回乡,所以思来想去,便用了这样的法子。

其实袁异弘本是小病,借机夸大其词骗儿子回家而已。

阿弦更看见令她心安的一幕:在袁恕己风尘仆仆焦急万分地赶回沧州的时候,袁父正跟袁母两人马不停蹄地在挑选沧州城的适龄姑娘们,兴高采烈地挑看哪个才是自己的佳媳。

所以阿弦在睡梦中笑了出声,也正因此,她告诉袁恕己“是好事”,只是不便在此说破,免得戳穿二老的诡计,由此生出其他变故而已。

阿弦说罢,忍不住又笑了出声,道:“虽然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是为了让少卿回去,用这种法子,到底有些不妥,昨日少卿难过的那样……”

崔晔咳嗽了声:“阿弦……”

阿弦才停口:“啊?”

崔晔道:“我们不说少卿了可好?”

阿弦愣了愣,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忽然有些不安。

“那、那说什么?”

崔晔的唇边露出一抹温和笑意:“就说……上次没说完的好么?”

越发局促:“没说完的?”

阿弦开始瞥着车厢入口处。

崔晔目光一动,探臂挡在了阿弦身侧,大袖垂落,也遮住了她的视线。

这种感觉,像是被他拢在怀中一样。

阿弦瞪圆双眼,浑身绷紧:“阿叔?”

崔晔抬眸,看定了她:“上次,你跑什么?”

“我……”阿弦的心又乱了,每次面对他的凝视,她都会有一种喘不过气来、无所适从的感觉。

崔晔道:“是害怕我,还是讨厌我?”

“都没有。”阿弦摇头。

“那就是……喜欢我?”

“阿叔!”阿弦恼羞起来,终于找到了一句话,“我们也不要说这个了好不好?!”

“不好。”崔晔淡声回答,“我就想说这个。”

阿弦自觉脸又红了起来,就好像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脸上:“可是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说这个。”

“为什么不喜欢?”

“我不知道。”

他悠悠然道:“我知道。”

“你知道?”阿弦诧异抬眸。

“阿弦分不清自己的心意了。对不对?”他问。

这人的目光就像是太阳,且正在升温,照的她浑身发热。

阿弦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崔晔凝视着她这个动作,眼神暗了几分:“我有个法子,可以立即让阿弦知道……自己的心意,你要不要试试?”

“是吗?”阿弦眨了眨眼,长睫像是仓皇翻飞的蝶翼,“好、好啊……”

崔晔笑。

仿佛看见春暖花开,猎物入彀。

“什么法……”阿弦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了问是什么法子。

还未说完,崔晔探手,轻轻地捏住那小巧秀气的下颌,微微一抬。

就在阿弦懵懂之时,他已经半跪,倾身俯首。

那秀巧樱唇上的柔软香甜,让人在瞬间仿佛置身九重天。

第218章 如此渴望

阿弦眼前一花, 接下来所发生的, 让她如在梦中。

所有一切都变得恍惚不真, 这种感觉太过怪异,超出她所有想象。

阿弦虽未经人事,但也误打误撞“见过”或“听闻”许多男女之间欢好之事, 很是直截了当, 在她看来, 又多是不堪,比如之前跟着敏之的时候所见的那些……让她望而生畏生嫌弃厌恶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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