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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429)

期间大夫来看望过,又开了新的药方,虞娘子亲自去熬了药,还是崔晔帮着喂了的。

但阿弦却始终未醒,身子一会儿冷的如冰,一会儿却又高热烫手。

崔晔本是想来探一探就走的,因放心不下,便一直熬到了这个时辰,听得外头打更之声,再耽误下去便到了子时了。

目光从阿弦脸上移开,崔晔回头,缓声对虞娘子道:“我不便在此久留,今夜就辛苦你,仔细看着阿弦。”

虞娘子当然也明白他非走不可的理由,可是看阿弦烧得发红的脸,又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掌,——起先是崔晔握着阿弦的手,后来她仿佛有些感知,便也主动地握紧了他的。

“真的、真的不能吗……”明知不该这样说,但担忧之心占了上风,虞娘子嗫嚅,极小声道,“自从灞河上救人后,就一直睡得不安稳,昨晚上……我还看见她……”

虞娘子欲言又止,眼中的泪先掉了下来。

崔晔道:“看见她怎么了?”

举手捂住嘴,压着哽咽,虞娘子越发放低了声音:“我因怕出事,半夜起来想看一看,却无意中……看见她不知在跟、跟什么说话……”

原来昨夜虞娘子也睡得很不踏实,又因担忧阿弦,夜间便起来探视,谁知在门口听见里头低声说话,大胆看了眼,吓得她魂不附体。

虽然知道阿弦有那种能为,但是暗夜之中目睹这一场,竟是让她十分惶恐,而且阿弦病的如此,若还见鬼,这可是大大地不吉利。

偏偏这些话又不能对别人说,但是面对崔晔,就忍不住很想把所有都告诉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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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晔默然。

他本想狠心松开阿弦的手,——这滚烫的小手甚是执着地握着他的手指,就好像是唯一的救命之源。

对他而言,就连这片刻的厮守,都是如此弥足珍贵。

静寂之中,那个声音淡淡地,却似敲山震虎在耳畔响起:“听说府里在为崔卿择亲,不知你心里顾念什么样的女子?若有看中的,不管是谁家的女孩儿,尽管去求,我跟陛下为你做主。”

武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明明……相亲是两月之前的旧事,除非是有一个让她不得不提的理由。

聪明人之间不必多言,崔晔隐隐猜到是为什么。

其实早在当初阿弦宛州遇险,他跟袁恕己想去却都被武后阻止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他必须跟阿弦保持距离,不仅是因为武后虎视眈眈,更是因为他自己。

唉,大概他的确是到了年纪了,几乎每次见了她,都会有种飞蛾见火之感。

比如上次在宫内那一次“胡作非为”,简直像是最荒谬绮丽、缠绵迷离的梦幻。

崔晔回头看向阿弦,她仍在疾病困苦的睡梦中,仿佛无知无觉,却本能地握着他的手。

柔软纤细的手指简单的一勾,却轻而易举地困住了他的双腿,寸步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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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推开,是康伯走了进来。

“您该回去了。”康伯垂手,看似恭敬,声音却冷淡。

门外的冷风吹入,崔晔脊背微凉。

“时候已经不早,”康伯见他不动,仍是垂着眼皮,似木讷般继续说道:“快请回吧。”

虞娘子诧异回看,见他对崔晔如此“失礼”,本要制止,却又无端地无法出声。

崔晔不答,只是看一眼阿弦,将她的手指缓缓推开。

才站起身来,就听得阿弦急促地叫道:“阿叔,阿叔!”那只手失了目标,在床褥上不安地乱动。

第233章 西施之舌

这一夜, 阿弦在饱受风寒折磨之时, 并没有像是昨夜一样梦见在冰河之中同水鬼贴面。

这一次,她见到了人世间最精细盛美,昂贵庄重的场景, 美轮美奂,无可挑剔。

但是对阿弦来说, 她倒宁肯仍是梦见水鬼。

阿弦所见的, 自然正是大明宫于这个冬夜里的这场“家宴”。

甚至连武懿宗也都在坐,但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可她却身不由己地、被迫目睹这样“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

真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残忍而冷酷的感觉。

她浮在冬夜寒冷的空中, 做一个悲冷的见证者,就像是无根飘萍, 随风东西。

直到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握住她的。

他将她从寒夜里拽了回来,就像是拽着纸鸢的线,把那在天际飘摇无依的魂魄, 有条不紊地带回尚有温暖的属于她的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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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阿弦醒来, 身体已经轻快许多。

她坐起身来,左顾右盼, 身边并没有崔晔的影子。

只有玄影尽忠职守地蹲坐在旁边, 见她醒了,便“汪”地叫了声。

虞娘子正趴在桌上, 闻声猛地爬了起来,见阿弦起身,便急到跟前:“觉着怎么样了?”举手先在她额头上试了试。

然后满是焦虑和血丝的双眼里透出惊喜:“已经不那么热了!”

阿弦眨眨眼:“姐姐, 我没事了。你……你在这里守了我一夜么?”

“何止是我守了一夜……”虞娘子脱口而出。

迎着阿弦疑惑的眼神,却忙又咳嗽了声:“没……我是说、玄影也是。”声音极小,透着气虚。

却成功地转移了阿弦的注意力。

阿弦低头看着玄影,先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又道:“让我看看你的爪子好了没有?”

虞娘子心头一宽,却又道:“先前我熬了粥跟鸡汤,如今还热在灶上呢,病弱正需要多吃些东西,你等着。”

说着便忙走了出去,叫丫头来取粥。

身后阿弦检看玄影的两只前爪,却见伤口愈合的还算不错,阿弦凑过来,碰了碰它湿润润的黑圆鼻头:“昨晚也看了我一夜么?辛苦玄影了。”

玄影趁机伸出舌头,刷刷地在她下巴跟腮上舔了两口,阿弦哈哈笑道:“一定也是饿了。”

于是又叫虞娘子给玄影备吃的,虞娘子道:“知道你宝贝它,且你病中吃不得肉,先前我煮鸡汤的时候,把肉骨都给了它了,并不饿呢。”

阿弦一怔,旋即笑道:“怪不得方才一股鸡汤味,我还当是我饿了错觉。”

虞娘子这才露出笑容:“知道说饿,必然已经好了,阿弥陀佛。”

不多时,丫鬟送了吃食上来,阿弦嗅到那鸡汤喷香扑鼻,不由涌出口水,忙尝了两口,忽然道:“这鸡汤里有……人参么?”

虞娘子笑道:“你尝出来了?”

“当初在桐县,给阿叔熬过,所以认得这个味道……”阿弦不假思索地说。

虞娘子跟她同住这许久,或多或少听了些桐县的往事,听了这句,才要接话,又有些迟疑。

阿弦低头嗅了嗅参鸡汤,道:“这个闻起来也不错,是不是很贵?”

虞娘子苦笑:“瞎捉摸些没有用的,你管它是贵贱呢,赶紧喝了、快些好起来是正经。”

阿弦吐舌,慢慢地喝了参汤,又吃了一碗粘稠的粥,便觉着身上气力恢复。

她转头看看外头天色:“时辰不早了。”

虞娘子见她翻身下地,忙按住:“干什么去?”

“去户部呀!”

虞娘子按着她不肯撒手,摇头如拨浪鼓:“不许去,昨儿因为大意放你去了,昨晚上才折腾的那样,今日一定不放你去,多养一日再说。”

阿弦央告:“姐姐,我真的好了。”

虞娘子道:“总之是不许,躺回去!”

阿弦叫起来:“我不能总是休班,会有人说闲话的!”

虞娘子皱眉喝道:“你什么时候怕起人的闲话来了?再说,嘴是他们的,身子却是你的!若真的病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些闲话只怕更多呢,你又哪里在意听去?”

阿弦此刻却是“吃硬不吃软”了,见虞娘子急红了眼,语气也不对,她便立刻见风使舵陪笑道:“你怎么就生气了?不去就不去好了。”

虞娘子想到昨晚上那副半生半死的模样,如果……不是那个人陪着,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毫不夸张地说,是急得要死。

再也无法忍受。

虞娘子抽噎道:“你要是再这样不顾惜身子,还病得跟昨夜一样的话,我却还怎么找人来看护你?你不是害苦你自己,也更为难了别人……”

阿弦呆呆看着她:“什么……别人?”

虞娘子道:“莫非不记得了么?昨日天官来探你,昨晚上……守了你一夜。”

擦了擦泪,既然开了口,索性不再隐瞒:“我虽不懂朝堂上的事,却也知道这着实为难了天官,但他仍是留了下来,没有他,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人参也是他叫人取了来的。”

虞娘子是个精细能干之人,替阿弦掌家,府里头自然什么都备了些,也有些小人参,用以寻常给阿弦调补元气的。

但崔晔所给的这种却是极品之参,可谓千金难求,更是心意难得。

崔晔临去曾吩咐过虞娘子,叫不要告诉阿弦自己看了她一夜的事。

但虞娘子如何能忍得住。

虞娘子拭了会儿泪:“就看在天官这样上心着紧你的份上,你也不该再行逞强了。”

阿弦其实本想询问昨日如何……她才下车就昏迷不醒,夜间也是恍惚不真,虽有感觉,却不敢认,如今听虞娘子说明,才知道果然并不仅仅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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